有驚但無險地度過了難熬的白天,夜晚終於來臨了。
黑黢黢的屋子裡,賀安對著尤緯千恩萬謝,鼻涕都快掉到人家的身上去:「尤大哥,我真的不知怎麼感謝你是好了,咱們出去後,等你老的走不動路,我給你養老……」
尤大哥擺擺手,憨厚一笑:
「小子,我閨女跟你差不多大,性格跟你也像,是個整天就會傻樂的,我是個做爹的,就是見不得你們這個年紀的被欺負。」
賀安一聽,眼淚更是止不住了,他狠狠擤了把鼻涕,哽咽著發誓:「不等你老,出去後我就給你養老!」
尤大哥被他逗樂了,調侃他:「啥意思,要做我家姑爺?」
賀安害臊的不行,連忙否認,只可惜笨嘴拙舌,說到最後自己都臉紅了。
季月槐聽著他們的對話,久違地笑了笑,但笑完就立刻找地兒睡下,因為——
他今夜就要下山。
夜心裡,季月槐卻神色複雜地睜開了雙眼,望向剛剛被關上的門。
因為屋子裡,沒睡的不止他一個。
那囚犯也沒睡。
而且,他已經不知用什麼手段,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栓,溜了出去。
看著周圍熟睡的二人,季月槐猶豫片刻,還是決定跟去看看。他斂息藏匿於屋頂上,尾隨著那囚犯一路來到龍尾道口。
此人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只見他避開有守衛的關隘,繞過巡視的灰袍人,順利地來到了此處。
只要頭也不回地往下沖,那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估計囚犯此時也是這麼想的,只見他將破布捆在手腳上,又數了數懷裡的銀錠子,摩拳擦掌後,就準備往下爬了。
但正在此時,一陣悠閒的腳步聲卻由遠及近。
那囚犯和季月槐同時僵硬在原地。
來人穿著灰袍,找了個草地,解開褲帶子就開始小解。
嘩嘩的水流聲中,那囚犯像被定在原地似的一動不敢動,也不好趁機溜下去,因為爬鐵骨藤的動靜可不小。
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一圈。然後,就與屋頂上的季月槐對視了。
非常尷尬的對視時機。
但很快,這份尷尬就被打破了。
因為,那人竟沒有默默低頭小解,而是長嘆一口氣,回眸看向了那輪寂寥的明月。
然後就看到了月亮下的囚犯。
灰袍人渾身一顫,褲子都來不及提,便下意識大喊:「來——呃!」
剩下的那個「人」字還未脫口呢,就被死死掐斷在了喉嚨里。
只見囚犯心一狠,趁他沒反應過來,猛地一撲,鉗住了灰袍人的脖子,使了吃奶的勁兒往死里掐。
人在方便的時候是很脆弱的,再加上也許那灰袍人學藝不精,厄力並不能運用自如,僅僅過了幾個瞬息,就被生生掐昏了過去。
囚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他不敢懈怠哪怕一秒,就拖著暈死的灰袍人,一腳踹下了崖頂。
須臾後,只聽悠遠的一聲「嗵」,便再無動靜。
緊接著,囚犯在離開前,最後看了一眼屋頂。
這一看,卻讓他愣了幾秒。
怎麼沒人了?
儘管納悶,但他已經沒時間耽擱了,囚犯深吸一口氣,開始了漫長的下山之路。
他邊爬邊沾沾自喜:
老子真是天生幹大事的人,殺人放火搶劫被抓咋了?越獄唄!到這種鬼地方轉一圈,不僅活得好好的,還特麼白拿這老些銀子!馬上就去花樓——
不好!
是誰在後面?!
囚犯反應已經算快的,但也於事無補,被一掌砍暈前,他眼前出現的,是張鬍子拉碴的臉。
第32章
儘管是很輕很輕的驚呼聲, 但季月槐的耳朵很靈,還是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有人。
他不動聲色地看向枯樹叢。只見枯枝後,一顆晃眼的紅瑪瑙耳墜忽閃忽閃的, 存在感極強。
正是那個姓邢的趾高氣揚的小子。
他應該是被囚犯殺人滅口的那一幕給震懾住了, 此刻正捂著自己的嘴巴,大氣不敢喘一聲。
季月槐緊緊盯著邢獲, 確認他應該是沒看見自己。
就在季月槐糾結,若此人出手阻攔,是該幫囚犯還是不幫時,他忽然意識到不對勁之處。
他在怕什麼?
邢獲在這兒的地位,應該是僅此於藺長老的, 那以他的實力, 再不濟也是百里挑一的, 怎會害怕區區一個落荒而逃的囚犯呢?
難道說,他……是個紙老虎?
季月槐按下心中的疑惑,靜靜地觀察著此人。
果然, 片刻後,當那囚犯下山時, 邢獲不僅沒有上前阻攔,反而展現出如釋重負的表情。
接著, 確認四下無人後, 他扶著膝蓋緩緩站起, 然後撒丫子就跑, 一看就是要去通風報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