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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視雁翎山莊時,只見殘垣斷壁燒的焦黑,斷裂的刀劍長槍散落戰場,血水與泥土匯成暗紅的溪流蜿蜒流淌,空氣充斥著硝煙與鐵鏽味。

季月槐不是傻子,他已經知曉今晚究竟發生了何事。

他在為秦天縱高興的同時,也有難以言說的心疼和——

遺憾。

季月槐想,若你一直是那個勢單力薄的三少爺,該多好。

這樣,我就能給自己隨便找個理由,一直陪在你身邊了。

要麼從始至終,你就是那風光無限的少莊主,也很好。

那我還能恨你恨的徹底一點,不至於道心搖擺到如今這般地步。

季月槐喉間哽的發緊,嘴角卻忽然嘗到了淡淡的苦咸。

他緩緩抬手,指尖觸及臉頰,感受到了濕潤溫熱的淚痕。

季月槐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落淚了。

視線模糊不清,眼前的冰湖和人影都被暈染上了一層朦朧的光影。

他不知道秦天縱此刻的表情如何,也不太敢知道。

良久,只聽「哐當」一聲。

長刀從秦天縱的手裡脫落,直直劃破寂靜的空氣,穿越二人錯過的這幾年,重重地落在了灑滿月光的青石板上。

季月槐倏然回神。

只見秦天縱用盡全身力氣,額前布滿細密的汗珠,艱難地抬起重若千鈞的手,拉起季月槐的手,按在了自己頸後。

風池穴所在之處。

季月槐瞭然,雙指發力按下,秦天縱雙眸白霧散去,一頭栽倒於他的懷裡,抓著他的衣袖沉沉地昏睡過去。

「精彩精彩真精彩!」

何苦在旁邊嘖嘖稱奇,「季前輩,可否將我鬆綁片刻,我真想為你倆鼓掌喝彩!」

「你們這一出若是改成戲本子,肯定賣座的很,梨園的老闆定能日進斗金啊。」

寨子內,藥屍的嘶吼聲漸漸變小,直至徹底沉寂。

萬千霜拎著染血長劍,一腳踹開了破敗的磨坊門。

她是何等冰雪聰明的女子,看著地上暈倒的幾個,還有被季月槐捆的像個粽子的何苦,沒有多問,只是提劍指向何苦。

何苦見自己已無路可退,也無計可施。便表現出福至心靈的模樣,可憐巴巴地求饒:「好好好,我願賭服輸,解藥給你,都給你,行了吧?」

被鬆綁後,他也不敢耍詐,老老實實掏出個小瓷瓶,散漫道:「這藥嘛,喝一半也行,不喝也行,反正那蠱蟲只剩一截子,活不了多久的。」

季月槐接過他扔來的瓷瓶,收進懷裡。

何苦剛被重新捆起來,他卻忽的收斂住散漫的笑意,狐狸眼上挑地盯住躺在角落的宗劍客。

「宗少俠,別裝暈了,我知道你醒了。我不會操控你的,別害怕。」

話音落下後,宗少俠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緩慢而又艱難地爬起身,看著自己布滿鮮血的雙手,絕望地捂臉,嗚咽了出聲。

何苦就這麼定定地看著他哭,仿佛在欣賞什麼景致似的,良久,忽然語氣誠懇地開口道:

「宗少俠,其實,我這輩子唯一問心有愧的人,就是你了。」

「到現在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我爹正在煲菌子湯,鮮香四溢,饞的我直流口水。」

「結果趁我砍個柴的功夫,就都死了,死完了,死的乾乾淨淨。就剩我一個,藏在空心的樹樁里,跟我爹死不瞑目的頭顱對視。」

「不過,幸好遇見你了。」

何苦沖宗少俠甜甜一笑。

宗少俠瞠目欲裂地想抱頭撞柱,可被萬千霜眼疾手快地攔下。

「你師尊讓你斬草除根,但你心善,饒了我的賤命一條。」

「然後,我就幹了一件罪無可恕,活該千刀萬剮的壞事。」

何苦渾身一顫,瞳孔閃爍著興奮而又狂亂的光:「我趁你轉身,給你下了蠱。」

「嘖。」

何苦像是不耐煩這男人的哭聲,他諄諄善誘狀柔聲勸慰道:「有那麼難受麼,宗少俠,我不是讓你的過命兄弟來陪你了嗎?」

宗少俠忽的抬起頭,怒視何苦,悽然道:「可石川兄他並未參與屠殺,從頭到尾都沒有!」

「你為何,你為何……」

宗少俠說不下去,哀哀地痛哭失聲。

「呵,終於肯看我一眼了。」何苦吹了聲口哨,興致盎然地開口詢問:

「話說,你到底叫什麼名字呀,我一直以來宗少俠宗少俠的喊你,真是太生分了。」

宗少俠的嘴唇被氣的直抖,他雙目幾欲充血,五官憤怒到微微扭曲。

「你——也——配?」

「哦呦,生氣了。」何苦噗嗤一笑,然後癟嘴作委屈狀:「你這麼講我好傷心呀,不過,我確實不配。」

「那這樣如何?」

「你告訴我你叫什麼,我就幫你解蠱,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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