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她喜歡赤著腳亂跑,他就鋪滿羊毛地毯,不願讓她受一點涼,她喜歡的音樂會、她愛的水墨畫、甚至是她犯懶時喜歡睡的軟墊,顧佑遠都了如指掌,在這些方面無比敏銳,不放過任何給她驚喜的敏銳。有時她閒下來,會帶著糕點來書房看他開會,他忍不住分心看她,她就頓下拿糕點的手,明明唇角還沾著綠豆渣,卻兇狠的噔他。
天氣好的時候,沈暮簾會坐在草坪里曬陽光浴,白皙皮膚在光下熠熠,看見他過來,她就會驚喜的朝他跑過去,一把撲進他懷裡,啃咬他的下巴。
這樣鮮活的人,撞到人心底,如論如何都忘不乾淨。
層層疊疊的信紙幾乎要裝不下,顧佑遠面無表情,指尖卻克制不住顫抖,將檀木盒蓋緩緩合上。
十二年,四千三百八十天。
漆黑夜空中的默念有多蒼白,他的日記有幾行她的位置。
她再也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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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已經不是胡鬧了,這是荒唐!簡直是荒唐!」
收到新婚請柬的那一刻,顧綸氣急敗壞的點火燒了個乾淨,胸膛起伏著,將拐杖往地上猛地一擲:「真是反了天了,你去,你去問問他,是不是非要成為笑話才能善罷甘休?」
吳特助在他的推搡中退後幾步,臉色卻沒有任何波瀾,腦海中漸漸浮起顧佑遠獨身站在禮堂中的模樣。
因為孟枳碰過過那片顧佑遠絕不容許他人踏足的聖地,他派過人手,將里里外外都翻新一遍。石榴花的金質門框、加拿大設計師為沈暮簾量身打造的鑽石冠冕、珍珠鑲嵌的鷲與雄鷹放在高台之上,代替神父,承接新人的誓言。
煥然一新的不止是這些,還有那位置身高位的顧先生。
吳特助跟在他身邊這麼多年,從未見他這樣莊重過——
純白的高定西裝,光影流轉的提光面料,襯得他愈發清雋,袖扣同領針都是巧奪天工的黑曜石,就連領結也精心打理過,哪怕這些天的茶飯不思讓他有些瘦削,卻能因完美的骨相讓人避開這些瑕疵。
捧花里的保加利亞白玫瑰是他親手種下的,小心呵護著成長,等著他心愛的女人穿上婚紗親手拾起它,巧笑嫣然的對他說,無論貧窮與富貴,我都願意嫁給你,不離不棄。
美中不足的。
這是一場,沒有新娘的婚禮。
顧佑遠做的不僅僅是這些,他按照與沈暮簾定下的原計劃,給雙方親友都送上請帖,每一張都是他連夜手寫,寫到最後,楷體的橫還是橫,豎還是豎,沒有絲毫抖動。
他無喜無悲,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緒,囑託吳特助與黃姨務必將請帖送到各位賓客手裡。
幾乎是同一時刻,港媒搬出這個爆炸性消息,知道他的人,沒有一位不震驚。
這些年站在塢港的金字塔頂端,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如今還是第一次,以撕開自己傷疤的方式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