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佑遠指尖微顫,眉心凜冽:「誰讓你來的。」
「家主說你近來睡眠不好,讓我熬些安神湯送過來。」
孟熾笑著將食盤依次擺在桌沿,絲毫沒有覺察到顧佑遠的慍怒,自顧自呢喃:「你知道嗎,巴黎竟有一家中醫館名聲不錯,回國之前我特地去學了套按摩手法……」
然而她的話音還未落,手肘卻突然撞上檯燈旁擺放的黑色藥瓶,玻璃墜在厚重華麗的地毯上,悶響之間,白色藥片灑落一地。
看清瓶身後,孟枳臉色倏地失了血色,抬眸望向顧佑遠斑駁在暗處的蒼白側臉。
許是藥物控制,他臉上並未有過多疲憊之色,依舊是在商圈叱吒風雲、人人敬仰的那位權貴顧先生。
但她再清楚不過。
自從沈氏發生意外之後,他便猶如墜入冰窖,仿佛沈先生的慘死、以及沈氏大小姐墜落塵埃之中,是他顧佑遠窮凶極惡的錯。
整整六年。
他從未安眠過。
孟枳緩緩蹲下,用顫抖的手拾起藥片,痛心疾首:「佑遠,人各有命,你又何苦這樣折磨自己。」
輕柔討好的聲線中,顧佑遠置若罔聞,轉身欲走,孟枳情急之下抓緊他的衣袖:
「事情過去這麼久,你這樣不要命的找,那位沈小姐也不見蹤影,」她的聲線懇切,「佑遠,不少人都說當年就是她親手弒父,如今可能已經客死他鄉,不會再回來了。」
她從吳特助的口中得知,沈隴是顧佑遠的恩人,生前還囑託他照顧愛女。
如今顧佑遠心中這道亢長的傷疤,應該是未盡到責任而深深愧疚,她說出的這番話,是想讓他放下執念。
可她剛要繼續開口,卻看見男人面色驀地黑沉,幾乎是瞬間騰起的狠戾,猛然抽出手——
孟枳重重撞上椅腿,卻來不及感受到痛意,瞳孔震顫著仰視顧佑遠,看他眸中的暴雷,看他克制著青筋暴起的拳,沉聲命令:
「滾出去。」
「佑遠……」
「別讓我說第二遍。」
她心尖猛顫,卻又不知觸了他哪處逆鱗,無措得落下滿臉淚,扶著紅絲絨起身委屈哽咽:「你不是狠心的人,我不信你會不顧孟氏的臉面,真的讓我狼狽的走出去。」
初秋的涼風猛灌,顧佑遠指節冰涼,夾著未燃的煙,灰色的影子陷入窗台夾角,卻格外令人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