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致勃勃的是她,緊張兮兮的也是她,收拾行李的間隙,她忍不住擔心:「爺爺奶奶不會討厭我吧?」
顧佑遠抬手在她額間抹藥,眸色淡淡:「不會。」
沈暮簾疑惑:「這麼篤定?」
「嗯,」他的拇指滾燙,在她傷口輕輕揉開膏體,「只要我喜歡的,他們都會喜歡。」
仿佛再正常不過的,讓人信服的語氣,卻讓她心跳失准,耳廓染紅。
但正如他所言,兩位老人家對沈暮簾展現出與顧氏家主截然不同的態度,在他們落地時親自接應,恨不得事事躬親。
色彩斑斕的活珊瑚圍繞著島緣,成群的蝴蝶魚不知疲倦的遊動,據說只要在較深的海域出海,就有機會看到沈暮簾心心念念的魟魚。
她雖從小在海港長大,但鮮少在海島上有度假的機會,再加上最近沈氏的雜事太多,處理得身心俱疲,把她放在這樣廣闊的碧海藍天,她整個人不免鮮活了起來。
奶奶是個性情中人,喜歡對著她談天說地,也會拉著她去潛水,帶她去看草卉時,沈暮簾無心說了句:「可惜沒有玫瑰。」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慈笑:「怎麼會沒有?」
海風吹亂了她的髮絲,沈暮簾指尖微顫,驀地回頭望去。
烈陽當空,折射出的光亮卻不能讓她閉上被美震撼的雙眼。
那是一座維多利亞風格的玻璃溫室。
相接的肥沃土壤中,種滿了Black Rosevil與保加利亞白玫瑰。
黑與白的交界宛若晝與夜,顧佑遠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起幾圈,露出青筋微顯的手腕,他佇立其中,正細緻的剪取玫瑰玫瑰枝苗的尖刺。
她每走進一步,花種馥郁的清甜便彌散一分。
奶奶跟在她身後,蒼老聲線仿佛含著幾分慰嘆:
「佑遠鍾愛玫瑰,愛到親手培育,親手採擷,但比起這些,或許收到他手中玫瑰的那個人,才是他愛意的得主。」
還未能從她的話語間品出深意,沈暮簾在抬眸之間,男人已然朝她走來。
微風狹過他的衣角,柔和的光灑在他懷中那束乾淨明亮的玫瑰上,凌厲的稜角在這之中,都顯得溫潤起來。
他越過藤蔓垂放的廊道,在她面前站定。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將將聖潔、柔美、嬌嫩的花朵,緩緩放在她的手上。
沈暮簾呼吸一窒。
從她回到塢港的那一天起,她丟棄的、收集的、製成標本的每一支玫瑰,都是他親手播下種子,在他掌心盛開的每一支。
洶湧而猛烈的浪潮始終敲打著她,終於在一次不知名的潮濕中,她卸下了沉重的防備——
永遠,永遠,為他留下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