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疼痛先一步襲來的。
是一個堅實、滾燙的懷抱。
有一雙寬厚的、溫暖的雙手,穩穩噹噹的托住了她。
她的脊背貼上他炙熱的胸膛,在噴張的男性氣息包裹之中,甚至能感受到他跳動的心臟。
周遭的一切都慢了下來,沈暮簾在鋪面而來的安穩中,仿佛又活過一次。
一片空茫之後,她緩緩睜開眼。
如鷹隼的眉,高挺的鼻,細薄立體的唇,鋒鐫的輪廓……
那雙漆黑的狹長雙眸如雪山凌然,正在緘默中沉靜的睨著她。
她真的如願,墜入那片雪松。
眼角仿佛又湧出些熱意,沈暮簾意識模糊,混沌間喚了一句:「顧佑遠……」
他輕輕應了一聲。
飄渺之中,她懷疑是夢,伸出顫抖的指尖,緩緩撫上他的臉頰。
直到觸到他的體溫,她才停下,男人摩挲著她的指背,聲線緩慢的,磁沉的,嵌入她的耳蝸:
「我一直在。」
這場風波已然耗費了她太多氣力,眼皮已經掀不開了,沈暮簾努力蹭在他的懷裡,嘴唇輕微翕動著:「我沒讓他欺負。」
迷濛的黑暗中,她能感到有一隻微涼的指節正在輕柔的揩去她額角的血跡。
「我知道,」他說,「你做的很好。」
意識徹底消散前,沈暮簾冰冷的手心忽的闖入一片輕盈的溫熱。
仿佛乾涸的土地驟然湧入一處湍急河流。
像是有人在上面印上虔誠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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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浮沉之中,沈暮簾並沒有看見什麼刀光劍影,她掀開牆上厚重的藤蔓,越過那條長長的石子小路,走進印象中生機盎然的小院。
兩棵梧桐樹後,是沈暮簾幼時刻字塗畫的側門,父親曾在這裡為她搭過鞦韆,柵欄圍起的一小片天地,是他送給她的花園。
記憶中的父親不是雷厲風行的大商人,他會編手工逗她開心,會允許她撒潑,笑起來的時候,眼尾會扯出慈祥細密的褶皺。
年歲久遠,側門已經微微脫漆,但抹去灰塵,還是隱約可見門上孩童胡亂塗抹的手筆,兒時只要一賭氣,她就會在上面刻些故意氣父親的話。
只要走近,便能看清孩童歪七扭八、一筆一畫的字跡——
「阿暮討厭爸爸。」
沈暮簾啞然失笑,伸手揩向這串痕跡,卻驀然發現,在這句話的下方,不知何時,正端端正正、行雲流水的刻著成年人手下的楷體——
「爸爸愛阿暮。」
短短几個字,卻比上面的所有痕跡都要堅定,深深的刻進門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