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鶴點點頭,又聽沈平治道:「九州大陸,離巽兩州繁華,中州皇城,艮州有千音閣坐鎮。你不如往西北而去,所見所聞皆與你在震州不同。」
聞鶴再次點頭,而後行禮拜退。
他先回了屋一趟,然後去了無閒堂找來管事弟子詢問可有西北四州的任務。
「有倒是有,就是這個任務沒什麼難度。你要去嗎?」管事弟子撓了撓頭,「乾州不渡山前些日子莫名出現瘴氣,需要弟子過去勘察一下情況。」
勘察任務是所有任務里最便宜也是最簡單的任務。說是簡單,因不論你上報什麼都能算考核過關。但實際上,這任務就像是抓鬮。你完全不知道紙上寫的是「一路暢通」還是「轉世投胎」。
「如果有隊伍分到這個任務,請告訴我。」
管事弟子點點頭,「行的。」
從無閒堂出來,他去了趟有風堂。赫旭城內的弟子在山上是不能隨意與外界聯繫的,有風堂管理著整個赫旭城的對外通信,如需寄信捎物,皆要通過有風堂,當然是收費的。
聞鶴將留影石寄出,而後回了自己的住處收拾行李。
那留影石里記錄著他這個月瑣碎的生活,是寄給他在離州的養父母。正常人錄一小段思念的話語便足了,可他的養父母想看他有沒有認真讀書、刻苦修煉,便讓他將生活的瑣碎事無巨細地記錄下來。
這樣的生活回望過去竟然過了二十年。
二十年裡,只有過年時節他才能回一趟離州,看看那對日漸老去的夫妻。
二十年裡,他也曾不斷地質疑過自己的記憶,也曾試探過沈平治,可得到的回答皆是一致。
他記憶里的那個男子好像他幻想出來的一樣,他沒有與那人經歷過逃難,沒有過追殺。
他在戰亂年間被一對好心夫妻收養,因年歲太小並不記事。沈平治除妖路過見他根骨奇絕便收他為親傳弟子。
一切都很順理成章也顯得他十分幸運。
可他真的有那麼幸運嗎?
離州的那對夫妻掙得錢堪堪夠他們自己自足,又是怎麼做到每個月給他寄來足額的靈石做生活費?還有記錄他生活的留影石,那對夫妻沒有靈力,要看一次就要進城去找修士幫忙啟用。
種種多餘的行為仿佛都在暗示聞鶴,他的腦子沒有錯,那個男人一定存在過。
可每當詢問他們的時候,他們一句「我們愛你啊」總讓他潰不成軍,無法再做其他的思考。
因為愛所以所有的不合理都變得合理起來。
他的記憶時而成形,時而混亂,總是出現在他記憶里看不清的男子時而喚他「顧文允」,時而喚他「小啞巴」。
年幼時他確實因為受驚而有一段時間無法開口說話,沈平治花了很久的時間陪著他,讓他慢慢重新開口。
可因為那段經歷,就算能重新說話後,他也寡言少語。
沈平治告訴他,他被邪魔挾持過一段時間,他的記憶可能並不是自己的記憶,也曾為他封鎖那段混亂的片段,但聞鶴沒有告訴他,他的封印沒有用。
他在打坐入識海的時候總會見到那個面容模糊的男子。對方在他的識海里占據一席之地,雖然只是看著他什麼都不干,但他總忍不住受到影響。
有時候他想伸手抓住他,可對方如同一團薄霧,形容虛無。他知道識海里的一切皆是他的虛妄執念,甚至做好了就這樣抱著它死掉的準備。
這就是沈平治說的「慾壑難填」吧。
他能感覺到那個男子是真實存在過的,沈平治和離州的養父母都對此事緘口不言,說明對方的身份並不能為外人道,甚至是不可言說。
將行禮裝進芥子空間,聞鶴拿出地圖看了看。
九州八方,不渡山在西北的乾州境內。乾州與兌州相靠,而兌州往西就是魔域,那裡說不定會有魔族出沒。
他又找出乾州的地圖仔細地查看,整個乾州最近的異聞錄也找了出來。
聞鶴總覺得沈平治並不是無意間提議他去西北的,或者說,沈平治知道他的心結和心境所差在哪,故意為他指了西北那條路。
等看完所有的材料,外面的太陽已經落了山,屋外漆黑一片。山上的樹在黑暗裡的陰影也變得高大起來,仰頭能看到月亮的微光卻不明亮。
聞鶴隱隱有點期待這趟去往西北的行程,但他又怕自己會失落。
第20章
西北的乾州地勢廣闊,大部分都是平原,但越往西,地勢起伏越高,群山連綿宛如一道天然的屏障隔絕山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