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好,妖也罷,世間罪者,都曾被他斬於劍下。
也許最初也曾在意過吧,畢竟這世間的是非黑白、善惡對錯,從來不是絕對分明的。
猶豫、遲疑、掙扎,都曾於他心底生過根、發過芽,折磨過他不知多少個日夜。
但在尋求那一句問心無愧的路上,他早已習慣了面對模糊的是非與對錯,習慣了去做每一次無可奈何的選擇。
可虞夢枝不一樣。
她是那麼溫柔,那麼善良,那麼與世無爭。
那些他早已習以為常的殘忍,於她而言太遙遠了。
他會將她保護好的。
往後餘生,所有艱難的、痛苦的、不分明的抉擇,他來做就好了。
他希望她一直與他不一樣。
永遠乾淨無憂,不用面對塵世的繁雜。
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到……
可他們到底還是相識得太晚了。
他遲來的年少意氣,沒能趕上她受到傷害的那一年。
他沒有因為旁人三言兩句懷疑她、算計她、試探她。
他沒有因為得知她的計劃而感到一絲後怕。
他沒有因為她是妖族輕視過她……
她心中的恨,他早就知道了。
他不曾怪過她,也不敢怪罪她。
他只想做個傻子,讓這一切如那二十幾年的歲月一樣,悄無聲息的從生命之中溜走。
但是沒有機會了。
她說得沒錯,他們這一生從未同路。
至少,如今一同魂飛魄散,也算得上殊途同歸了。
……
這是溫祝余陷落夢境前,落於塵世的最後一絲念想嗎?
或許是那個陣法,讓陣中之人短暫產生了一些通感。
她不知道虞夢枝能不能聽見這一切。
但她忍不住去想,如果那一刻謝無舟沒有阻斷虞夢枝的聽覺,他們之間的結局會不會與現在不一樣?
可惜這世上沒有如果。
有些話,來不及說,就是永遠的遺憾。
她這般想著,再一次身不由己地落入了那一片無邊無際的虛無。
*
平日裡無比安靜的系統,忽然吵得像是必須早起時提前設下的一道道鬧鈴,一聲接著一聲,鬧得人怪恍惚的。
好累,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
這種感覺,就像是連著通宵兩天後,大睡特睡了十幾個小時,結果越睡人越麻,麻得腦子裡都生出「我怕是命不久矣」的錯覺了。
該說不說,就算知道「死」對如今的自己而言是件好事,人類對死亡的恐懼也是刻在骨子裡的。
為了讓自己健康一點,大鵝閉著眼睛坐直了身子,用力伸展了一下脖子和翅膀。
稍微有一點點力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