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晝無聲一笑,不置可否。
秦彌遠:「但北旻仙府和太極宮的確咄咄逼人。」吵得他回去太陽穴痛了整整兩天。
秦彌遠摩挲了一下茶杯,眼中透出厭煩:「那些人怨你沒徹底斬殺魔尊,尋了這個藉口要你再次領兵。嘴上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不過打的一箭雙鵰的算盤。」
辛晝把玩著茶几上的檀木擺件,垂著纖長睫毛,抿唇不語。
謝與喬看他這個表情,三下五除二咽了嘴裡的甜糕,捏了捏辛晝的肩膀:「我知道你不可能再去……你要是實在覺得煩,就藉口大婚那日和溫峫兩敗俱傷,要閉關修養,能躲一段是一段,蓬萊洲的事,就秦彌遠先撐著,實在不行,讓他帶兵去打——」
秦彌遠打斷:「我也不可能去。」
謝與喬:「?為什麼,秦師弟,師門需要你,大師兄需要你,如此關鍵的時刻,你豈能龜縮?站起來啊!」
秦彌遠懶得理他,直接話鋒一轉:「溫峫不會善罷甘休的,大師兄能躲一輩子嗎?」
謝與喬就不說話了。
一起為非作歹了十來年的師兄弟,他倆都太了解辛晝了。
躲得過北旻仙府與太極宮的步步緊逼,躲得過仙門眾生的殷切期望,躲得過魔尊至死方休的愛與恨嗎?
他甚至連那道同心契都解不開。
六月了,不妄居外青竹如翡,耀眼陽光卻照不進這冷室。
辛晝微微抬眼,聲音很輕,看上去漠不關心,沒什麼情緒。
「無妨,他不會再來找我了。」
大師兄出山,秦彌遠這個臨時頂上去的師弟終於可以袖手卸任。師兄弟三人閒話少頃,他惦念著伏昭藉故要走,謝與喬在身後橫挑鼻子豎挑眼:「哎哎哎你看他,才聊幾句呢就要跑!這兩年在外面心都浪野了,一點兒不著家,辛子竹你不知道,他之前還要退出師門呢!沒良心的!」
辛晝支著下巴,只低頭飲茶。
秦彌遠壓根沒聽謝與喬在嗶嗶什麼,上回幫辛晝攪亂婚宴,還不知溫峫會不會遷怒伏昭,明日恰好是他去洧沅看望幼子的日子,現在趕過去,還能碰上——
「大師兄?」
秦彌遠腳步微頓,看向前方那道本應在不妄居內的人影。
青竹影斑駁,將他面容映得有些清癯,辛晝眉梢微挑,勾出抹輕笑:「放心吧,我不是來攔你的。」
上次找秦彌遠幫忙的時候聽得他要溫峫身邊那頭麒麟,當時心事重重,未曾深想,如今聯繫起前因後果,方才明白。
辛晝回頭看向竹門內:「那傻子的話,你別往心裡去,這一切因我而起,理應由我擔起責任,與你無關。只是抱歉,當日誇口承下的事情,卻無法替你實現了。」
秦彌遠:「……大師兄。」
就算曾對他有怨,此刻也煙消雲散了,秦彌遠五味雜陳,辛晝笑了笑:「若有難處,再來尋我。」
「去吧。」
若你與他能終成眷屬。
也算是對我跟臨崖兩敗俱傷的慰藉了。
…
洧沅的風一如既往有股淡淡的咸腥味。
海浪沖刷著礁石,月色下鮫人魚尾在水中一閃即逝。岸邊擺著攤車兜售小食的漁民大聲吆喝來往行客,有股鮮美的味道順著夜風飄至鼻端。
「這是什麼?」
熟悉的背影立在食攤前。
秦彌遠微微偏頭,見小麒麟接過熱騰騰的烤鮮貝,又支著頭去瞥時令飲子,一手宵夜,一手糖水,還貪心地想要再塞點糖酥。
秦彌遠沒忍住笑出聲。
看來他這些日子過得挺不錯啊。
他悄悄尾隨伏昭拐進狹窄小巷,月光漏過瓦片灑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伏昭似有所覺,腳步微頓。
秦彌遠影子一般繞過去,伸手捂住小麒麟的嘴,在他耳邊輕聲道:「打劫。」
伏昭想要扭過頭來看他,秦彌遠又遮住他的眼睛,哄小孩似的:「猜我是誰,猜對了,就放了你。」
伏昭長長的睫毛在他掌心搔動,痒痒的,他乖乖說:「秦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