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昭似有所悟:「你是說,是江照安拜託的?」
「沒錯。」秦彌遠露出讚許的眼神,「我們阿昭真聰明~」
伏昭一被誇就挺起胸膛:「廢話,本將當然聰明!」可得意了沒多久又蔫下來,「江照安是最了解謝憫的人了,知道他個性偏執必生魔障,所以在死之前就拜託了我母親。」
「他其實。」伏昭想起百年不散徘徊在莫煙城內等待自己兩個孩子的神女幻影,心裡一陣一陣揪著疼起來,「他其實至死都記掛著謝憫吧。」
話至此處,二人再無言。身為旁觀者,連他們都說不清謝憫與江照安到底是從哪一步開始錯的。
「你說謝憫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伏昭與秦彌遠走向前方那片矮牆,神色低落,「想知道江照安到底有沒有恨過他嗎?」
帶著虎皮帽的孩子蹦蹦跳跳跑過,舉著糖葫蘆高喊「來抓我呀!」,小狸抓不住片片飛落的雪花,望著天空不甘心的「喵嗚」兩下,又開始滾地撒歡。
矮牆後傳來熟悉的拳打腳踢聲,被圍毆的孩子遍體鱗傷,在角落縮成一團。
伏昭跟秦彌遠趕跑那群小叫花子,在年幼的謝憫面前輕輕蹲下。
重傷的疫鬼無法長時間占據奪來的肉。體,小小的謝憫自身體中甦醒過來,映入眼帘的,便是親手殘害的滿地父母親人屍首,和面前要取自己性命的魔修。
他茫然恐懼的奔跑、逃離,連哭都不敢哭。跑了多久?不記得了,只知道肚子餓極了,所以拼死搶走了小叫花子碗裡的半個饅頭。
會有人來救我嗎?拳腳相加中,孩子在心裡嘶聲哭喊。
求求了,來個人救救我吧。
秦彌遠拂開孩童凌亂的頭髮,看向那張驚懼恐慌的臉。
「你不想要江照安救你,對不對?」
假如江照安沒有救他,他永遠是那個風流灑脫的妖君,假如江照安沒有救他,他不會燈盡油枯,狼狽悽慘的死去。
屬於孩童的懵然無知一點點褪去了,謝憫眼中逐漸聚起兩汪清淚。
秦彌遠道:「他不恨你,謝憫,他希望你放過自己。」
從蘇厄那裡沒有得到的答案,在百年後的今日如願以償。淚水在臉上縱橫交錯,謝憫終於伏地痛哭,聲音嘶啞得不似人聲。
「義父……」
江照安馬上就要來了,那個銀髮玄袍意氣風發的妖君看上去嗜血無情,實際心軟得一塌糊塗,救下謝憫,是他此生悲劇的開端。
謝憫漸漸止住眼淚,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流蘇雪林方向。
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中的長劍刺入胸腔,劍柄上,江照安後來親手編織的流蘇劍穗輕輕搖晃。
障中世界開始崩塌。
一點暖紅光芒自他胸口飄散,沉寂已久的銅鈴「叮鈴」一顫,接住了障主心火。
伏昭沉默的站在原地,看周遭的一切恢復原樣。
雖然破障成功了,可他感覺不到任何一絲可稱之為喜悅的情緒。
謝憫最後想要的,竟然只是在江照安找到他之前殺死自己。
…
笙簫悅耳,人聲嘈雜,心上秋仍舊鶯歌燕舞春色滿園,如去時般熱鬧喧囂。
身旁的白鵲不見蹤影,伏昭站在二樓欄杆處左右望了望。
算了,障中世界皆非本貌,見到了也認不出來,萍水相逢罷了。
伏昭想,願他早日集齊心火點燃命燈,救得他妻子吧。
秦彌遠帶著半副面具,站在三樓看黑衣身影走出心上秋大門,手中玉璦仍響著謝與喬的聲音:「你現在可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比大佛還難請。辛子竹在蠻荒另有要務,掌教叫你回蓬萊洲替他代課。這可是他老人家第二次找你了,你可小心著點吧!」
秦彌遠淡淡道:「知道了。」
本欲直接動身,御劍而起前又忽然想起什麼,拐彎去了趟街上製衣鋪。
「郎君這是給家中娘子添置新衣麼?郎君不僅一表人才,還如此溫柔體貼,您娘子可真是好福氣啊!」掌柜的滿臉堆笑道,「請問尊夫人的尺寸是?」
秦彌遠微笑著將自己的尺寸報了上去。
對面中年男人聽完有點懷疑自己耳朵:「呃,這,郎君您是不是記錯了,這身量……」這起碼是個八尺有餘的男人身量啊!
秦彌遠將一錠銀元寶按在櫃檯,斬釘截鐵:「沒錯,掌柜的您只管做,半月之後,我下山來取。」
第45章 幫我個忙
四角燭台燃起一側, 映亮冷峭宮室,伏昭望著微微燭火低聲自語:「真的不用管尊上了嗎?」
雖然溫峫自小到大無所不能,可蠻荒吃人不吐骨頭, 他一身靈脈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