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彌遠方跨進小院腳步便頓住,隨後緩緩倚上圍欄雙手抱胸,挑了挑眉,看向前方樹下逗狗的不速之客。
「大師兄,幾日不見,修為精進不少,這麼快竟又更上一層了。」
「嘬嘬嘬,乖狗崽。」辛晝掰了從灶屋裡拿出來的糕餅灑給大黃,一邊寡廉鮮恥的得意「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一邊勾起形狀好看的薄唇回頭,「秦——?啊!!!!」
大叫聲驚飛麻雀,辛晝差點被嚇得摔倒地上:「你是誰!你把我秦師弟變到哪裡去了,妖孽!」
秦彌遠無語地翻了個白眼,提起裙子轉了一圈:「我美嗎,大師兄?」
辛晝還沉浸在兄弟變女人的震驚中,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細細打量了他半天,最後在秦彌遠期待的目光中閉上眼,痛心疾首地說道:「雖然讓你在魔頭身邊潛伏,也沒讓你變性出賣色相,事情發展到如此地步,小遠,大師兄回去怎麼跟師尊交代……」
「行了。」秦彌遠沉著臉看他插科打諢越演越起勁,陰陰地打斷,「來找我到底什麼事。」
方才還聲情並茂沒個正形的辛晝立馬收斂了那副嘻嘻哈哈的形容,挑唇一笑:「這麼久沒收到你消息,這不擔心你嘛。」
他若有所思地掃了眼秦彌遠因服用幻形藥變得嬌俏纖瘦如女子的身形:「還怕你是被那魔頭發現了抓起來酷刑折磨,沒想到,竟有心思玩這種情趣。」在秦彌遠刀子似的目光中不怕死地好奇道,「是個美人哈,那魔頭心動了沒?」
看秦彌遠繃著臉沒講話,又賤兮兮地湊過去:「剛聽聞,據此三十里外的鎮上有座府邸被人血洗,那血味濃得,隔一條河都聞得見,如此囂張殘虐的行事手法,是他吧?」
秦彌遠目光上移,看到辛晝那雙笑盈盈的桃花眼裡沒有半分暖意,剛準備開口,就聽得他說:「看來美人計還是太溫柔了,面對魔頭,就得以暴制暴才頂用。」
辛晝說完起身欲走,秦彌遠下意識一把按住他手中劍身:「你要去殺他?」
辛晝低頭看看自己被按住的劍,又抬頭看看他,有些奇怪地說道:「不是我。」
他反手一把將秦彌遠拉起來:「是我們。」
「不行!」胸口陡然泛出一股慌亂,秦彌遠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辛晝表情微頓,饒有興致地歪頭看向他,「為何?」
秦彌遠在辛晝銳利的目光下眼神有些閃爍,倉促找了個理由:「殺了他溫峫一定會震怒的,到時候恐怕收不了場,會惹得生靈塗炭也未可知,得想個萬全之策。」
「溫峫?」可沒想到聽到這個名字,辛晝卻嗤笑了一下,漫不經心地說道,「我此前閉關養劍多日,再過不久就要和他決一死戰,此戰若勝,我會將他靈脈碎盡投入蠻荒永世為囚,所以,你不用操心什麼萬全之策。」
「那你要是輸了呢?」秦彌遠皺眉揚聲道。
辛晝理直氣壯:「輸了就死唄。」
「…………」
在秦彌遠一臉即將爆發的表情中,辛晝哈哈大笑著一把摟住了師弟的脖子,輕哄道:「別這個表情嘛。」他伸手比了個七,風流輕佻的桃花眼裡難得寫滿了認真。
「此戰,我有七成把握。」
青竹鎮,竹林。
身上的血跡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在身後蜿蜒出細細的血流,伏昭低頭看了袖口的雲雷暗紋許久,最終下定決心,轉向了青箬村的方向。
其實秋極崖原本也並不是終年風雪不歇,伏昭記得幼時老魔尊和先神女還在的時候,九殿十二宮,包括北冥之域,都處處鶯飛草長,溫暖生動。
小麒麟出生以後便沒見過父母,由神女抱回秋極崖同自己的孩子一起養大,幼獸初初化為人形,兩條小短腿爬得跌跌撞撞,神女拉著他的小手,一點一點的教他如何走路,那時還是個孩子的溫峫就趴在一旁,雙手捧著小臉蛋,好奇地看。
神女親近凡間,魔尊便也陪著她沿用許多凡間的習俗,給孩子親手做長命墜,推孩子與妻子一起盪鞦韆,過人間的節慶,賞人間的煙火。
但這一切溫情都隨著魔尊與神女的死去灰飛煙滅了,從那以後,秋極崖就開始終日下雪,沒完沒了,無止無休。
伏昭其實討厭雪。
他懷念那個有神女在的,日日晴朗的秋極崖,正如此刻他開始明白自己始終貪戀人世間的溫暖炊煙,貪戀歸家時有人等候的一盞燈,一雙眼。
凡人壽命短短數十載,對於魔族來講,不過如風過隙,不值一提。
我會誓死守護尊上,伏昭摩挲著兒時神女送給他的長命墜,在心裡默默地想。
但您應該也會允許我從漫長的壽命中抽出一段陪伴她吧,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