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預瞭然,隨口問道「它們叫什麼。」
「長長,百百。」江惟英注視著林預,還是帶笑的眼睛,風一吹,他身上的肥皂味就會傳到林預的鼻尖,林預不顧滿園的監控和鏡頭,他抱了抱江惟英。
江惟英一低頭就能看見林預紅著的眼睛,林預央求著江惟英「回家吧,我想回家。」
「不再看看別的熊嗎,還有兩隻。」
「不看了。」
江惟英還想說些什麼的,林預一句也聽不下去,他紅著眼睛,央求變成乞求「我不看了,我再也不想要小熊貓了。」
「我什麼都不想要。」
「你明白嗎江惟英。」
他紅著的眼睛裡有很多複雜的情緒,慌亂失措地梭巡著江惟英的表情,企圖從他的臉上或眼中找到他的期盼和允許。
江惟英也看著林預,有時候他覺得精神有病的不一定是林預,有可能是他,也有可能是除了林預之外的世上所有人。
他總是不忍心林預臉上有很多表情的,不忍心林預生病痛苦,也不忍心他終於有了一個人該有的所有情緒。
承認自己無能無力並不難,承認自己越來越後悔曾經對他太過濃烈的執念,對江惟英來說很痛苦,看著林預的樣子,江惟英寧願他一直冷淡得像個植物,
他摸了摸林預冰涼的耳沿,眼睛裡是片淡薄的涼意,微微失著神「你不用強求自己改變什麼,不用...對我有太多感情,我也不會再強求你,你只要活著就好。」
「其實我一直都這麼想,你信不信都無所謂。」他不知在寬慰著誰,抱著林預的時候眼睛卻追著長長、百百走了很遠」
林預推了他一把「你什麼都不明白。」
「我隨口說什麼你都信,為什麼我認真說的話你一個字都不聽?」
「我不想跟你逛公園,我想跟你在一起。」
「什麼對我都不重要,除了你,只有你,你對我最重要。」
「我沒有喜歡過別的人,沒有跟別人在一起過,不喜歡江燦燦不喜歡熊貓,不喜歡這世界上的一切,我只有你,除了你,我什麼都沒有。」他眼中流淌的情緒濕透了江惟英胸口的毛黑色衣,沒有痕跡,沒有證明。
林預魔怔了一樣問道「我到底怎麼辦你才會相信我」
他恍恍惚惚地呢喃著「我不想讓你生氣的。」
「我從來都討厭這個世界,可我也不想死,我貪心地想要活下去,想永遠留在你身邊,我害怕你,害怕你總是這麼孤獨,怕你一個人,更怕你活在繞不過去的記憶里,我該怎麼辦?江惟英,你該怎麼辦?」
「怎麼辦呢,我為什麼會死?」
「我為什麼會死的這麼早??」
「可我能怎麼辦,我總要死的。」
「長命百歲,我也想啊,可我盼不到得不到,我完成不了,每當想到這件事我根本做不到,我就會死掉一遍,我總想著等我習慣了,到時候我們都不會太難過。」
「但你看,我還是不能習慣,我還是這麼難過。」
江惟英失神地環著他,仰頭看著天邊很遠的地方,他感覺悲傷,感覺到身體裡所有的液體都向外溢,疼到了四肢百骸,但眼睛裡流不出一點眼淚來。
林預傷心傷神,他看著被嚇跑的熊貓們,心上的邊邊角角都塌完了「我的真心不值一點錢,不值得等價交換你的心。」
「但我真的不是植物,我也是有心臟的,它跟你同出一源,如果它不愛你,它應該愛誰?」
「愛我嗎?但凡愛我一點,我怎麼會這麼難過。」林預迷惘地扯起唇角,似笑非笑,他靠在江惟英身上,體溫傳過來他抹了抹自己的眼睛,這具年輕的身體替他擋掉了人生里的大半風雨。
他誕於試管,以醫學的名義倖存,被金錢買斷,生長在實驗室,他這輩子註定六親緣淺,命短孤獨,感情是人類才有的東西,而他從活著開始,就沒有被看作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