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了一段很長的話,不知道林預有沒有聽進去,而江惟英背對著杭稚,杭稚聽不清江惟英的低語,只看得見江惟英對林預輕聲的安慰,他往前走了一步,再次鞠躬道歉「對不起院長,對不起林醫生,我真的很抱歉。」
顧星移在門外等著,見杭稚奪門而出便緊隨其後,他已初步了解事情原委,自覺不是小事,當下也是為難得很。
「你早就知道了。」
「哪一件?」江惟英問完自己笑了笑「也有不知道的。」
「什麼時候知道的這些,從我回國嗎?還是從認識我的時候。」
「不必追究,十幾年的時間夠我知道很多事了」他揉著林預的手心,神情滴水不漏「這些你覺得要命的東西,其實對我都不重要。」
「我能給你的東西比你想像的更多,醫院給你,集團的股份百分之七十二是你的,房子也可以給你,如果你願意去住的話,哦,還有..」
「江惟英...」林預蒼白得臉上透出灰敗的顏色「我聽不明白。」
「要是誤會能省掉很多事就好了,可我又不願意。」江惟英靠在門上,欣賞著林預脆弱慌亂的臉「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本來不該是今天的,都怪你,不過我們之間的記憶太多了,已經占了半輩子,也夠長了,其中壞的記憶可能更多一點,這些我以後都會忘記,所以你也要忘得快一點。」
「能給你的東西,能補償你的東西,我全都給你,用於你往後的人生里,可以把之前不好的日子重新過一遍。」
林預猛烈的咳了一聲,嗆出一陣黏膩,他壓住了,努力咽下去,他瞪著眼睛,往江惟英面前走了一步,江惟英抬起雙手阻擋他的靠近,拒絕道「我剛才叫你跟我走的。」
「剛才就跟我走的話,我們會.....」
他不著邊際的笑容停頓了一瞬,漫上來一層遺憾「我們會多一天,或許明天會去動物園。」
「你是..要跟我分開麼。」
江惟英點點頭,聲音越發地輕「對。這次什麼都給你,除了我之外。」
「我不要你了。」
林預懸空的手慢慢掉了下來,空蕩蕩地看著江惟英,從身體深處的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破了,裂了,一層一層地沖刷他的感官,讓他無法站穩,他只能無意識地反覆詢問「為什麼」
江惟英聳聳肩「所有你能想到的理由,都可以回答你的為什麼。」
「不過你不用擔心,費恩剛才對我說你胃裡出血,我才來的,不是因為杭稚也不是因為那該死的桃子」
「可是你看,你希望的又是什麼?你甚至心裡會想,對比於你在意的東西,我要是收下了那個桃子該多好」
「我給你留了整個醫院,他們會治好你,治不好的話以後有機會我再幫你收拾他們,至於秦興,杭稚,或者顧星移,你想開誰都可以。」
「集團的管理也不用操心,按時收錢就行,他們這些年做得不錯,形勢好的話,年底適當漲一些獎金,哦,我把馮泉也留給你了,以後問他。」
「你要去哪裡。多久。什麼時候回來。」
江惟英的眼睛柔和了一些,沒想到分開倒也不是很難「去沒有你的地方,不想再見你,不知道多久,不一定回來。」
林預搖搖頭「你說謊。你生病了嗎。」
江惟英訝異,林預已經貼得極近,他在江惟英身上胡亂摸索了一陣,什麼針孔痕跡都沒有發現,最終只能僵硬地抓著他的手臂「你說謊的。」就像另一隻靴子落了地,林預等到了那聲響,卻怎麼也料不到他說的話都是微型原子彈,在沒有防備的時候就已經被炸成碎片。「你一定在說謊,你說好去動物園的。」
「我反悔了。」
林預微微縮著脖子,低著頭,單薄可憐的姿態一眼看去就會讓江惟英想起他蹲在地上撿起破碎玻璃杯的樣子,但是回憶總會讓他覺得頭疼。他不想再疼了,一秒都無法忍受。林預從沒有為他自己活過一天,在他心裡連他本人都排不上號,怎麼可能指望這樣的人真的有靈魂,他至始至終都是顆植物。
「我反悔了,真的不要你了。」
「聽明白了嗎。」江惟英拉開他的冰涼的手「不要的意思需要我解釋一遍嗎。」
「是即使你穿著拖鞋,開著二百五十碼的老大眾,花四十分鐘趕路一百六十公里到達機場,像狗一樣挽留我,我也還是不要你的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