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要了,他環抱緊緊貼在他身上的林預,一邊用手罩著林預的眼睛,一邊用手輕拍著他的背,猶豫地想著。
半晌過後,林預不再亂動,江惟英輕聲下床,他站在廚房間,看著柜子里的那瓶藥皺著眉,室內安靜極了,濃郁的藥味瀰漫在整個空間裡,只剩廚房間裡的瓦罐,發出微小的,咕嘟咕嘟的聲音。
突然,身後傳來細微聲響,江惟英猛然回頭,林預揉著眼睛跌跌撞撞往這裡走,他一驚,林預醒了。
「怎麼醒了。」他快步走過去。
林預沒穿衣服,早前李修送過來的一個老中醫,說扎針刮痧能退燒,江惟英沒什麼更好的辦法,只能同意試試,那老東西又是扎針又是放血,林預被他扒光放在床上無知無覺,兩條手臂正面跟整個背上都被刮魚鱗一樣颳了一遍,江惟英當時不怎麼想多看,這會兒陡然瞥見,何止觸目驚心。林預整個人像在滲血,當時的鮮紅全變成了深黑色的紫紅,覆蓋了他原本的膚色,像被活剝了層皮。
他隨手拿過沙發上的毯子裹在林預光著的身子上,林預的眼睛自始至終跟著江惟英轉動,又開始亦步亦趨,跌跌撞撞。
江惟英知道他沒什麼力氣,心裡酸麻但看著又無語,只好牽起他來「你老跟著我幹什麼?就這麼喜歡我啊。」
林預不說話,盯著他微微皺著眉,江惟英把他眉毛捋直了,隔著軟毯摸了摸他的背「疼嗎。」
林預撇過頭咳嗽,江惟英也沒指望他能說什麼,抓著人往廚房走「正愁著怎麼給你把藥灌進去,正好你醒了,自己來喝吧。」他用手背靠了下林預的額頭,雖然林預腦子燒壞他也無所謂,但感覺溫度確實退了不少,江惟英還是默默鬆了口氣,至少不會再驚厥了。
罐子裡也是李修找來的那老東西配的藥,又泡又煮的,熬了一個下午,林預喜歡吃甜的,江惟英估計他是鐵定不肯喝,特地拿了幾塊方糖堆在盤子裡。
「先喝粥,喝完我盛出來,你把藥再喝了。」
這個神志不清的林預對他很親昵,哪怕站在身邊也是貼著他的手臂。
「你聽見沒,這個藥不會胃痛,我問過了。」
林預嘴唇一層干皮,燒的,江惟英倒水給他,他就喝,盛粥給他他也吃,輪到那碗黑漆漆的中藥,江惟英就不怎麼確定他會乖乖喝了。
「這..」他端著碗有些遲疑,想著要不先吃塊糖,林預已經湊了過來,江惟英愣怔地看著林預就著他的手,虛虛傾斜著碗往嘴裡倒藥。
他連眉都不皺,一碗藥漸漸下肚,喝完舔了舔唇,稍微向後退了退,還是在看著江惟英,只不過這次眼睛裡多了些殷切。
江惟英很驚訝「不苦嗎?」
林預看著桌上的空碗發了會兒呆,他對所有的聲音都置若罔聞不回應,卻又勤勤懇懇地追隨著江惟英的一切動作,他知道吃完東西要擦嘴,咳嗽要避開面前的人,但就是不回應。
江惟英給他灌了點溫水喝,洗杯子洗得很慢,路過柜子的時候挑了挑眉問林預「你知道這裡面有什麼嗎」林預點頭後低下頭,江惟英把他的頭抬起來,目光柔軟帶著哄騙「那你想吃嗎,吃完就會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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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預的目光很孤獨,像一道餘暉的光漸漸昏暗,他不是看柜子,而是看江惟英的眼睛,很直白地看了進去,看久了什麼情緒都會濃烈起來,委屈,譴責,寂寞,他甚至手指都開始發燙,嘗試著開口。
「嗯?」
看上去又要哭了,江惟英輕輕揉著他的後頸,那一小塊皮很薄的地方也是血紅的,揉著揉著就成了漫不經心的安撫。
林預喉結滾了兩遍,低頭小心翼翼地發出聲音「什麼時候來」
江惟英面上一愣「你說什麼?」
林預垂著眼睛,有些為難,嘶啞的聲音很艱澀「你說..他馬上來,什麼時候來?」
「誰?」江惟英瞳孔微縮,他扣著林預的肩膀再次問「你在問誰??」
他陡然想起這相似的疑問,林預上次也是同樣地問過,甚至連場景都那麼相似,江惟英不經意加大了手上的力道,眼底似有深黑的浪潮翻湧,他低沉著聲音像是牙齒間擠出來的「我是誰?!」
林預能感覺到肩膀上的疼,但在江惟英的逼視下他越發混亂迷茫,江惟英扣得越緊他越是想掙脫「看著我!我再問一遍,我是誰。」
厲斥聲如有千斤自腦中下墜,林預一驚,猛然間變形的臉扭曲成了各種形狀,眼前已然黑白不分明,電流快速擊穿了全身,他一點都不敢動,死死咬緊牙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