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辭已經因為無法呼吸而幾近昏厥,但他仍舊不肯閉上雙眼,倔強地做著最後的反抗。
表老爺的手已經按壓上他的傷口,但也就是在這時候,一直倒在地上的煞獸卻驟然起身,從身後撲向表老爺,鋒利的獸齒深深地貫穿了他的肩膀,瘋狂地撕咬吞噬下表老爺的半邊後背!
表老爺因為劇痛而嘶吼出身,將青色的箭矢狠狠地刺入煞獸的身體,可聶獜卻死都不肯鬆口,咬斷他的筋骨,吞下他的血肉。
被無暇顧及的祁辭脫力地倒在地上,他嗆咳著大口喘息,眼前卻仍舊像是蒙了黑紗,耳邊是混亂的嗡鳴。
他在黑暗中摸索著,想要尋到他們究竟在哪裡,可是摸到的卻只有淋淋而下的鮮血,甚至根本無法分辨究竟是屬於誰的。
「你這個畜生——鬆口!」
表老爺雖然是執妖之身,但也完全禁不住煞獸的這般吞噬,他在劇痛中一次次瘋狂地將箭刺入到聶獜的後背。
箭矢宛若劇毒,擊碎了聶獜的鱗片,成片地溶蝕著他的肉骨,血流如瀑而下。他還是不肯鬆開表老爺,獸眸之中只剩駭人的赤紅,死死地拖著表老爺,向著遠離祁辭的方向而去。
「聶獜!」
祁辭摸不到他們,只能在黑暗中嘶啞地喊著,渴望哪怕一點回應,他尋著表老爺的慘叫聲跌跌撞撞地爬行,可是真正指引他的,卻是地上那一路未涼的獸血。
灼燙的,痛苦的,卻是他唯一能感覺到的溫度。
他顫抖得不願去觸摸,卻生怕連這溫度都失去,是能自虐般地去尋找更多,以此不斷地向著他們靠近。
終於,祁辭眼前的黑霧漸漸散去,可他看到的,卻是已經只剩下大半個殘身的表老爺,與身上不知中了多少箭矢的聶獜。
他們相持著,在表老爺身後撕開的時間裂痕前,搖搖欲墜。
「聶獜……」祁辭的嗓子已經啞得喊不出聲了,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想要從地上爬起來,可已經來不及了。
那兩敗俱傷的殘軀,最後仍舊不肯放過對方,瀕死地掙扎廝殺。
儘管祁辭的聲音是那樣的微弱,卻還是傳入了聶獜的耳中,泛紅的獸眸自殺意中迴轉,深深、深深地望著他。
那眼帶著離別的意味,他將自己近乎無盡的生命,全數給予了那深淵中降臨的唯一溫暖,不曾後悔,但——
終究是不舍。
祁辭的視線仍舊是黑茫又模糊的,但冥冥之中,他卻感覺到了聶獜的目光。
時間仿若在那一刻靜止,煞獸的牙齒終於撕開了表老爺的喉嚨,扯下他的頭顱,而表老爺手中最後的箭矢,也貫穿了煞獸的脖頸。
生死之間最後的徘徊,讓他們的身體都再無法抗爭,只能徒勞地相互牽制著,倒入那撕開時間的裂痕。
「祁辭。」
祁辭分明地聽到了,破碎的聲音自聶獜傷損的喉嚨中傳來,那是他少有的聽到聶獜這樣喚他。
他知道,那是告別了。
可祁辭的身體已經先於意識,不顧一切地向他們撲了過去。
他不要什麼離別,不要這條聶獜留給他的活路,既然結局已經註定如此慘烈,那就索性同生同死!
聶獜看著祁辭的身影,獸眸幾乎睜得撕裂,他想要阻止但已經沒有可能了,只能看著祁辭縱身跳下即將閉合的裂痕,向著自己墜落而來。
他鬆開了口中已經徹底死去的表老爺,張開了自己的雙臂,用殘破不堪的獸體,在所有的盡頭到來之前,牢牢地接住了他的摯愛。
第78章
祁辭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他仿若在什麼流水中沉浮漂泊,但好在擁著他的那個懷抱,依舊是那樣灼燙又有力,讓他無比的安心。
他數次想要醒來, 卻又感覺到聶獜的手, 在溫柔地拍撫著他的後背, 終是抵擋不住睡意再次陷入沉眠。
仿佛已經過去太久太久了,祁辭的意識終於從模糊中復甦, 他首先聽到的,卻是火車的轟鳴聲。
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在火車上嗎?是要去哪裡?
祁辭終於睜開了雙眼,柔光照亮了他的視野,讓他在剎那間, 就看清了聶獜近在咫尺的臉。
於是, 什麼都不重要了——
然後他得到了一個綿長的吻,帶著他最為熟悉的氣息與溫度, 在他的唇間輾轉廝磨。
祁辭雙手抱住了對方的脖頸, 微微仰頭回應著他, 任由那帶著獸性的侵襲,獻上了自己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