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又發現了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他發現不只是舞台上的演員,就連他自己的身體,也在慢慢地變薄!
「是你搞得鬼!」閔老爺憤怒地從座椅上起身,從手中的拐杖指著閔雲生,可也就是這樣的舉動,讓他驟然發現,他們的座位周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滿了薄如紙片的「人」。
那些人似乎是被他的動作干擾,齊齊地轉頭自四面八方看向他,讓閔老爺的背後溢出了冷汗。
可閔雲生卻不躲不避,只是用那雙平靜的,終於不再隱藏恨意的眼眸,看向閔老爺:「父親別急,這話劇還沒有演完呢。」
「演完?」閔老爺舉起拐杖就要衝著閔雲生的頭砸下去,可舞台上卻傳來女主聲嘶力竭的吼聲:「我要報仇,我要為他報仇!」
就是這吼聲,讓閔老爺手中的拐杖頓了一下,當他回過神來時,眼前的閔雲生卻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那坐滿劇場的,薄如紙片的人影,卻在瞬間全部化為了馮管家的臉,隨著台上女主的那聲嘶吼,紛紛向著閔家那爺仨兒撲來!
「抓住他!去抓住他!」閔老爺幾乎被氣得仰倒,他的身軀隨著喘息劇烈起伏著,儘管看起來依舊是那肥碩的模樣,卻也已經漸漸變薄。
四老爺與閔二少爺也立刻反應過來,面對撲來的那幾十幾百紙片人,他們不得不召喚出了自己的執妖。
可與他們自己病殘的身體一樣,那被召喚出的執妖,也幾乎凝不成形,只能大致看出閔四老爺的執妖,是類鳥的樣子,翅膀揮動之下,短暫地將周圍紙片人扇垮,但很快它們就又聚了上來。
而閔二少爺的執妖就更為虛弱,勉勉強強聚起個人形,跟那些紙片人扭打在一起。
閔老爺冷眼看著他們,口中罵了一聲「廢物」,然後喊道:「別管那些東西,去找到那逆子,就什麼都沒了!」
閔四老爺立刻用拐杖狠狠敲了一下地面,他的執妖鳥更為用力地扇動著翅膀,清出了一條道路,三人分頭去追尋閔雲生的蹤跡。
祁辭與聶獜站在外面,自然能看到裡面發生的事,在閔老爺舉起拐杖的瞬間,分明是那些頂著馮管家臉的紙片人,其中的一個,快速地將閔雲生帶走了。
祁辭雖然看不清他們去了哪裡,但聶獜卻看得清楚,他一把摟住祁辭的腰,半化為獸形的手爪穿透了牆壁,幾下就翻上了劇院的屋頂。
夜空中又飄起了雪花,並不算很大,落在身上也感覺不到寒涼。
閔雲生就坐在屋頂的邊緣,頂著馮管家面容的紙片人站在他的身後,警惕地看著他們兩人。
可閔雲生卻並不在乎,他將手中的劇本一頁一頁地撕下來,撕成碎片然後灑向空中,與紛飛的白雪混雜在一起,就像是祭奠亡者的紙錢。
「你們是來阻止我的嗎?」
聶獜側身為祁辭擋著風,祁辭望著屋頂邊緣的閔雲生搖了搖頭,思索了片刻後說道:「我們曾經見過馮管家。」
「有些關於他的事,想要問問你。」
「你們見過他?」閔雲生死水般的目光忽然泛起漣漪,他身後的「馮管家」低下頭默默地注視著他。
祁辭抓住了閔雲生情緒的波動,繼續對他說道:「是……我們還看到了當年平漠城發生的事。」
但這次閔雲生卻沉默了,他又撕下了一頁手中的劇本,將它撕碎後灑向空中。
「那就做個交換吧。」
「你們告訴我平漠城的事,我也告訴你們我知道的事。」
「不過,」他忽然回過頭來與祁辭對視著,因為生病而瘦得下人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得笑容:「要等到我殺掉他們三個之後……」
——————
執妖情況最為虛弱的閔二少爺,說是去追閔雲生,實際他剛剛脫離兩人的視線,腳步就慢了下來,走不了幾步就喘著氣靠在了牆邊。
「去抓他,當我是閒得沒事做了嗎?」他邊咳邊不屑地說著,瞥了眼跟在自己身後的執妖,惡狠狠地說道:「看什麼看!還不快過來扶著我!」
那執妖自己本身已經都弱到只剩個虛影,但也不得不聽閔二少爺的話,上前來扶住了他,就要向著劇院的大門走去。
可剛轉身就被閔二少爺又抽了一巴掌:「你犯什麼傻,這時候從正門走,不是碰到那小畜生,就是碰到那兩個老頭子!」
「走後門!」
要去劇院的後門,自然就要經過祁辭與聶獜潛入時走的那條走廊,平漠城出事前,閔二少爺在閔家也曾風光過,沒少來這大觀劇院,這會走起來算是熟門熟路。
這漆黑又破舊的長廊上,風透過玻璃破碎的窗戶吹進來,吹得那些本就搖搖欲墜的畫報,發出嘩啦啦的聲響。
閔二少爺不願顯露出害怕,只能越發煩躁地斥責著自己的執妖,讓他扶著自己走得更快些。
可將近一刻鐘過去了,眼前的走廊卻走了還不到一半,與此同時,閔二少爺也注意到,離開那間劇場後,他的身體仍舊在繼續變得越來越薄,越來越薄——仿佛很快就也會變成那薄薄的一層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