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兩人也不著急,尋了處清靜的角落等著叫名號,祁辭順便將阿帛與絹娘的事,跟聶獜說了。
「你覺得她們到底像不像一個人?」
聶獜隔著人群,遠遠地瞧著那阿帛的模樣,他雖然感覺一向敏銳,但當時那女絹人出現的時候,他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廝殺上,說起來倒不如祁辭觀察得仔細。
不過經祁辭這麼一說……他眯起獸眸,點點頭:「確實有些相似,但也不能完全確定。」
祁辭暗暗嘆氣,但他也知道,畢竟那絹人做得也沒有十分寫實,他們能看出相似來已經是不容易,究竟是不是的,還是要想辦法進一步驗證。
這時候,西側的甬道中已經走出了三撮人,他們個個都神情不善,看樣子是沒能看到玉佛的真容。
「薛少爺,該您了。」馮管家蒼白的臉,忽然出現在兩人身邊,他仍舊是那溫潤有禮的模樣,但祁辭總感覺白得過分得皮膚下,像是隱隱藏著陰氣。
「多謝提醒,我們這就去。」祁辭險些忘記自己用了化名,又多看了管家一眼,這才拉著聶獜的手,走進了東側的舊簾中。
正如馮家大老爺所說的那樣,帘子之後便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兩側岩壁突兀,如那不成形的鬼怪,正掙扎而出。
這自然嚇不到他們,祁辭與聶獜只是沿著甬道前行,每走出約二三十步,就能見一馮家的白衣侍女,提燈引路。
第一處洞窟就在不遠處了,聶獜本想替祁辭進去,祁辭卻搖搖頭拒絕了他:「向來不會有什麼大事,你在外頭等等,我也想親自去看看那玉佛的真容。」
聶獜無奈,再加上之前的賓客確實不見有出事的,只好退步讓祁辭去了。
祁辭向著洞口執燈的侍女略一點頭,然後就結果她手中的燈,獨身向著那漆黑的洞窟而去。
起先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即便是提著燈,也只能看清腳下的路。
這倒是讓祁辭想起,以前聶獜還是凶獸時,自己每次去獻祭時的場景。
想不到如今,不過短短半年的光景,昔日裡那令他又懼又恨的煞獸,這會已經成了與他繾綣的心上人。
祁辭的鴛鴦眸含笑微彎,倒真是世事難料。
也就是在他心思起伏之時,不過行過幾步路,轉眼所見之景便驟然有了變化,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一時間晃了祁辭的眼。
他抬手遮住眼睛,緩了好半天后,才終於看清周圍的事物。
他竟然已經離開了洞窟,置身於青草茵茵的郊外山坡,一條小路通向坡頂,而路上有個看起來七八歲的孩子,正費力地推著輛裝滿貨物的木車,眼看著就要翻車被壓在底下。
祁辭稍一皺眉,他猜想這多半是馮家所弄出的幻境,不過也看不得那孩子被車壓,於是就快步走過去,來到木車後方,與那孩子一起扶住了把手。
「謝,謝你了!」
那孩子氣喘吁吁地,眼睛黑黑亮亮的完全不像是幻化出來的假人,不斷地跟祁辭道謝。
祁辭也只是向他點點頭,心裡琢磨著,既然是要請玉佛,那多半還是要行善積德的,幫這孩子推木車,大概就是其中的考驗?
這並不是多難的事,他就順手幫孩子推起來,可是沒想到那木車起初推起來,只是需要稍用些力氣,可到後來卻越來越沉重。
那車上所裝的貨物,也好似在生長般越堆越高,竟隱隱地……像是堆成了個人形。
祁辭推得艱難異常,山坡也變得更加陡峭,只要他一鬆手,木車與貨物就會倒下來,重重地砸在他們的身上。
「你看得清我嗎?」
那堆成人形的貨物,忽然真的開口,可它發出的聲音卻是——祁辭的父親,祁家老爺的聲音!
祁辭頓時猛地抬起頭,木車因為他的動作向後傾斜,差點就砸到了兩人的身上,幸虧祁辭及時扶住。
「你看得清我嗎?」
堆成人形的貨物,再次發出聲音,「你看不清,因為你心中有恨。」
祁辭當即冷笑起來,是啊,他的心中怎麼可能沒有恨?
他的父親,將他利用了個徹底,害他被燒成了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怎麼可能不恨!
「你肯幫助這孩子是慈,用慈心去化了那恨心,貨便輕了,你也就能看清我了。」
「你願不願意?」
祁辭的手因為越來越沉的木車,而忍不住顫抖,那重壓之下,身體的所有關節,每一塊骨頭,每一絲肌肉都在發出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