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團又晃晃,像是在搖頭:「理論上去是可以去,但它並不是把你帶到你想去的時間,它只會把你帶到它認為合適的時間。」
這下祁辭聽明白了,果然世上沒有那麼好的事,尋晷將他們帶到什麼時間上,是他們自己無法選擇的,一旦使用後就只能被動的接受,且不能反悔重來。
「即使是這樣,也確實是件好東西了。」
不過祁辭忽然想到了什麼,有些奇怪地看向天市:「你們既然有這樣的東西,又為什麼二十年來,沒有查清楚幕後之人呢?」
提到這個,天市的語氣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靈動,反而有些失落地說道:「因為我們只能留在天上,不能去往人間。」
「再加上太微封鎖了降星台,我們與人間之間的聯繫,便幾乎完全切斷了,太微也不信任人,不願意將這事交到他們手上,所以才拖了這麼久。」
「你們不能去人間?」祁辭敏銳地察覺到了天市沮喪的地方,怪不得自己剛剛出現時,它會那樣好奇的追問他是不是人。
「是呀。」天市緩緩地飄向空中,沿著仍在向人間流淌的星河打轉:「我從來沒有去過人間,也沒有見過沒變成執妖的人。」
「不過剛剛!我從你的記憶里,看到了人間的樣子——那裡可比月城有意思多了。」
「是嗎?可他們不是都說,月城是真正的極樂之地嗎?」祁辭對這個一上來就幫了他們的小星垣,也頗有好感,跟它隨意地聊著。
「那不一樣……」天市晃動著,滑到了星河中,只冒出個光團尖尖:「人間看起來有意思多了,你的煞獸可以衝到天上來,這趟去後若是有空,你們也要常上來,讓我再看看你的記憶。」
祁辭覺得這天市不像是神祇,反而更像是個寂寞的小孩子,忍不住摸摸它的光團尖尖:「你幫了我這麼多,我也該回報你的。」
「那我們就說定了,若是有空我會將人間的記憶帶給你。」
「好呀,」天市從星河中浮了起來,又圍著祁辭與聶獜打著轉,然後低頭看向祁辭手中的尋晷:「不過現在,你們也該去做正事了,我來送你們一程吧——」
它的話剛落音,晷針的影就忽然沿著晷盤上的刻度,緩緩地移動起來,聶獜緊緊地抱住祁辭,轉瞬之間他們感覺自己也隨著那影,落到了晷盤之中,無數的刻度環繞在他們周圍,迅速地變換著……
第46章
等到尋晷完全停止時, 祁辭與聶獜已經離開了降星台,回到了人間。
那九重天上,夜幕與星雲交織而成的一切,好似都是場瑰麗的夢境, 醒來時不過晨曦方至。
但他們身處之地, 卻已經不是祁家, 尋晷將他們帶到了不知何處的山野中,河水靜靜地自林間穿過, 周遭不見人跡,只能聽見幾聲鳥叫。
身上的燒傷基本都癒合了,祁辭不再感覺到疼痛,只剩下無力與疲憊。聶獜變回了人形, 結實的手臂還是緊緊地摟在祁辭的腰間, 沒有絲毫地放鬆。
兩人倒在濕潤的草地上,祁辭緩了好一會後, 才輕輕推了推聶獜的胸膛, 聶獜立刻低頭詢問他:「少爺, 怎麼了?」
祁辭垂眸看著自己露出的手上,那凹凸不平的燒傷疤痕,然後說道:「……你抱我去河邊看看吧。」
聶獜立刻就明白了祁辭的用意, 將他的手重新包入自己的掌心, 扣在祁辭腰間的手收得更緊:「我再給少爺塗些血,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祁辭卻搖搖頭,虛弱卻堅持地說道:「你抱我去河邊,我只是想要看看。」
聶獜知道自己拗不過他,於是只能沉默地起身, 抱著祁辭走到了河邊。
祁辭扶著河畔的石塊,緩緩俯下身子,儘管心中早已有所準備,但還是被水中的倒影嚇到了。
重重疊疊的疤痕,布滿了他每一寸裸露在外的皮膚,令他的面容變得猙獰又恐怖。
曾經風光無限的祁家大少爺,如今卻變成了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祁辭摸著自己臉上的疤痕,莫說是別人,就是他自己都不敢再看下去。
聶獜察覺到祁辭情緒不對,立刻用手捂住了他的雙眼,將人重新裹進懷裡,迅速從河邊走開。
「會好的,真的會好的……」
他不斷地親吻著祁辭的臉,在他的耳邊一遍遍地低聲承諾著,但沒有聽到祁辭的回答,聶獜的心裡便越是心疼慌亂,當即就要用牙齒撕開自己的手腕。
但祁辭卻按住了他的手,聲音低啞地帶著微微的顫抖:「不要再用你的血了。」
他已經變成了這般鬼樣子,再繼續用聶獜的血來換回自己的臉,那跟寄生在人身上的執妖有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