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老爺面對他的質問,卻只是長長地嘆氣,然後又看向身後的累累牌位:「那就是你的命,老天既然選中了你,這件事就必須由你去做。」
「我要是不呢?」祁辭眼眸中只剩下了徹骨的冰冷,他遙遙望向仍舊在跟已經化為六畜的纏鬥的聶獜,心中頭一次生出了想法。
管他什麼祁家,管他什麼執妖,所有的他全都不要了也不管了,只要他肯開口,聶獜一定會帶他走。
「那所有人都會死。」祁老爺周身的黑霧越來越濃,他說的好像不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完全陌生的、他隨時可以捨棄的東西。
而隨著他的話說出口,那些化為家畜的祁家人突然停止了對聶獜的攻擊,它們定定地站在原地,長明燈照著那些半人半畜的身體,在牆上投落片片詭異的影子。
突然,它們又動了起來——
羊口中的紅綢死死地纏住了脖子,狗群開始互相撕咬,豬肥碩的身體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吐出鮮紅的糜糊,母雞們相互啄著對方的蛋,黃牛身體上大片的血肉自己脫落直至露出白骨,唯有祁繆化成的馬還僵直地站在原地。
聶獜察覺到事情不對,迅速回到祁辭的身邊,用染血的鋒利獸爪護在他的身前,兇狠地向祁老爺露出獠牙。
「你用這些威脅我,根本沒用。」祁辭狠下心來,對祁老爺說道:「我離開祁家這些年,親緣本就淡薄,今天大可以一走了之,你又能那我怎麼辦?」
「親緣淡薄?那他呢?」祁老爺說著,只是略一伸手,已經變成了馬的祁繆就呆滯地,就毫無徵兆地突然落到他的手中:「他是你親弟弟,你真的能不管他的死活嗎?」
祁辭看著一動不動的祁繆,心中的恨意升到了極點:「他不僅是我的親弟弟,也是你的親兒子!」
「你說我不顧他的死活,那你呢!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我這是在做該做的事,」祁老爺對於手中的祁繆,完全沒有半點父親該有的不忍,「我是祁家的家主,就必須為了祁家的延續做這些!」
祁辭死死地咬住牙,旁人也就罷了,他是真的沒法看著祁繆這樣死去。
聶獜察覺到了祁辭的猶豫,粗壯的手臂死死地禁錮住他的腰,想要直接將祁辭劫走,以防他改變主意。
但就在這時候,祁老爺的目光卻落到了他的身上,周身的黑氣驟然凝滯,唇角露出恍然的笑:「是了,還有你。」
第43章
「這件事與他無關。」祁辭看著祁老爺的笑意, 心中頓時覺得不好,他生怕會再將聶獜牽扯進來。
可祁老爺臉上的笑卻更重了,籠罩在他周身的黑霧,慢慢凝聚到他的手上, 等到黑霧稍稍散去時, 乍然現出一隻巴掌大的銅環。
祁辭的眼眸猛地睜大, 他當然認得那是什麼!
當初他前往秦城前,表老爺就曾經將一枚一模一樣的銅環交到他的手上, 對他說煞獸難以掌控,如有機會可以將這東西扣入它頸後脊骨,以防萬一遇險。
那時祁辭並未對聶獜生情,反而生怕那煞獸會發狂要了他的性命, 所以才尋得機會, 將它穿進了聶獜的頸後——
但如今這銅環怎麼會出現在祁老爺手上,他要用這東西對聶獜做什麼!滔天的悔恨翻湧在祁辭心口, 他手中的青玉算珠如流星般射出, 想要毀掉祁老爺手中的銅環。
而聶獜卻比他還要快, 龐大的獸軀咆哮著,穿過滾滾而來的黑霧,如山崩般向著祁老爺壓下, 鋒利的獸爪眼看著就要直接砍斷他的手臂。
可就在這時候, 他卻猛地停住了——
祁老爺站在那重重牌位下,伸手的手死死握住了那銅環,與此同時聶獜頸後的銅環也發出嗡鳴,瞬間刺穿了聶獜的皮肉,如鐵手般鎖死了煞獸的脊柱與喉嚨!
聶獜的身軀轟然倒下,他的利爪仍舊向著祁老爺揮去, 可仿若要碾碎他脊柱的劇痛,卻讓他只擊碎了半張供桌。
「聶獜!」祁辭慌亂地跑到煞獸的身邊,銅環已經深深地嵌入到他的骨肉中,滲出的鮮血浸透了頸間的鬃毛,流的祁辭滿手都是。
他怕極了再傷到聶獜,用盡了法子卻根本無法解開銅環,而祁老爺的手還在一點點收緊,幾乎要勒斷聶獜的喉管。
因為窒息與痛苦,煞獸的胸膛間發出駭人的巨響,他一次次地想要起身,卻都被禁錮著跌倒,結實的軀體砸碎了身下的青磚。
祁辭看向祁老爺的目光中,只剩了仇恨,他手中的青玉算珠,失去理智般簌簌向著祁老爺打去,可是卻都被黑霧所擋住,變為碎屑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