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就這麼回到了祁辭的院子裡,聶獜將他放到床上,自己轉身又去關好門窗,視線始終一刻都不曾從他的身上移開。
祁辭躺在床上,又歇了會後,才睜開眼睛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聶獜。
聶獜俯身扶他倚著自己,然後將茶盞抵到他的唇邊,祁辭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後,也緩過了氣來。
「這事多半從一開始,就是衝著我來的。」
聶獜皺皺眉,然後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再不離開少爺半步。」
祁辭聽後卻搖搖頭,按住了他的手,將茶盞放到一邊,眸子裡藏著暗暗的光:「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時。」
「且以我的性子,既然人家都把麻煩找到我頭上了,哪裡還有躲的道理。」
聶獜雖然不贊成,但也知道勸不住,於是只得問道:「那少爺你想怎麼做?」
祁辭略略從他懷裡直起身子,手中又撥弄著三枚青玉算珠,帶著淡淡松香的氣息隨即撲到了聶獜的耳畔:「怎麼做……還要你來幫我個忙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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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個下午的光景,大少爺被他身邊的男僕抱著到處走動的事,就傳遍了整個祁家。
祁老爺那邊果不其然生了大氣,一連派了好幾次人來,叫祁辭過去問話。
祁辭料想祁老爺必拉不下臉親自過來找他,於是就推託自己生病了,只關上門來跟聶獜在屋子裡待著,直到第三日入了夜,他才回話說要過去。
興許是怕祁老爺看著生氣,祁辭這次也沒帶聶獜,只是自己提這個燈籠就出了門。沿著條素來沒多少人走的小道,就往那主院的方向而去。
夜幕下高處祁家的房檐屋頂起起伏伏,如矮山般重疊著,路邊每隔數步也有燈盞,隨著祁辭的走動,照映著他的影子先是似怪物般拉長,又如侏儒般縮短。
祁辭的腳步聲迴蕩在兩側的高高的院牆之間,明明只有他一人走路,卻好似多了無數腳步聲,無數看不見的人。
明明只需要不到一刻鐘就能走完的路,如今卻像是沒有盡頭,越走手中燈籠里的火苗便越暗,直至後來什麼都照不清了。
也就是在這時候,祁辭隱約看到前方的路中央,再次出現了那個背對著他的身影。
祁辭心中一動,知道這是要來了,表面上做出驚惶的神情,轉身向著來時的方向跑去,暗中卻將兩枚玉算珠鬆鬆地夾在指間。
起先祁辭還能跑動,但是越跑他就越感覺到吃力,無論是雙腿還是手臂,都麻木得厲害,好似已經不受他控制般,被無形的力量趨勢著,僵硬地重複著跑步的動作。
而就在這時候,他卻忽然感覺到一陣陰風,毫無徵兆地自長道盡頭吹來。而那個穿著長衫的背影,也如鬼魅般毫無徵兆地,再次出現在他前方的路中央,兩側的燈盞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全部熄滅了。
祁辭嘗試著去改變跑動的動作,但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是前方那個立在黑暗中的背影,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但……還不是時候。
祁辭咬咬牙,再次轉身向著背後的方向跑,黑暗中他的腳步聲越來越凌亂,周身的溫度似乎也在悄然流失,冷得他幾乎要打顫。
那個站在路中央的背影,果然又出現了。他像是只性格惡劣的鬼貓,伸出了森森的骨爪,在都弄著終究會送上門來的獵物。
祁辭的動作越來越吃力,雙腿驅動著他的身體,向著那背影狂奔而去。
這一次他沒有選擇強行轉身,而是微微眯起眼睛,就著這越來越近的距離,第一次儘可能冷靜地,打量著那個背影,耳邊又迴響起那晚聶獜的問題:「少爺曾經見過他嗎?」
究竟是見過,還是沒見過呢?
第33章
轉眼間祁辭的身體已經被驅使著, 距離那個背影越來越近,已經來不及讓他再去想問題了,他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指尖,想要移動開哪怕分毫。
身體的麻木已經讓他感覺不到, 自己究竟沒有沒有成功, 只有最後那算珠落地的清脆響動, 告訴祁辭他做到了。
與此同時,隱藏在高牆之外的聶獜突然翻身而下, 儘管他仍舊看不見祁辭口中的背影,但還是用最快的速度一把攬住了祁辭的身體,然後掀起那兩枚掉落在地的玉算珠,帶著燃燒的煞火向他的前方擲射而去。
祁辭的身體被聶獜強行困住, 他勉強抬起頭便看到兩枚被火焰裹挾的玉算珠, 以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的速度,打中了那個背對著他的人影。
煞火瞬間在他的身上蔓延, 可與此同時, 祁辭震驚地發現, 自己的後背竟然傳來了燒灼的疼痛。
「呃——」
聶獜的獸瞳陡然縮緊,震驚地看著懷中祁辭後背被煞火燒著,他喉嚨間發出一聲低吼, 迅速將火焰撲滅, 可煞火還是已經燒傷了祁辭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