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弟弟有母親求情,可他和胞弟祁繆的生母薛氏卻早早地就去了,只能自己硬挺著,有時跪著跪著就睡著了……
那樣的記憶著實不算好,祁辭思緒迷迷地走著,冷不防被腳下的台階絆了下,他以為自己的膝蓋會重新落到那熟悉的石板上時,一隻手卻穩穩地扶住了他的身子。
「大少爺,小心。」
只是這麼轉瞬而逝的觸碰,卻像是打碎了那陰鬱的舊夢,讓祁辭有些貪戀那手上的溫度。
不過,顯然這並不是時候。
「大哥要仔細呀,」祁緯聽到動靜,轉身關切地對祁辭說道:「大哥多年沒有回來,對這路都有些生疏了吧,咱們小時候可是常來的。」
不想聽什麼便偏說什麼,祁辭越發不想搭理這個三弟了。
正巧老管家也已經候在門外了,見著祁緯將祁辭帶來了,忙上前打斷了兩人的對話,跟祁辭囑咐道:「大少爺,您快進去吧,老爺已經有些動怒了。」
祁辭對他點了點頭,不再跟祁緯言語,就帶著聶獜走進文暉堂中,只見正中所掛乃是一副工筆山水,雖筆力意境皆是上品,卻通卷只有黑白二色。
掛畫之下便是主人所坐的桌椅,只不過此刻那裡空著,反而是兩側的交椅上依次坐著與祁辭同輩的幾個弟妹。
他們與祁辭也是多年不見,個個刻板又規矩地起身向他問好,生疏有餘親切卻沒有多少。
祁辭知道這是祁家老爺的安排,皺眉回禮後,只叫他們照舊坐下。
年紀稍大些的妹妹祁纓,低聲提醒他說道:「父親在後面等你。」
聶獜還想再跟進去,祁辭卻向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留在原地,自己獨身走到了堂後,祁家老爺的書房。
他略敲了幾下門,裡面就傳來了中年男人的聲音:「進來吧。」
祁辭深吸了一口氣,才推門走進去,迎面看到了正中掛的「慎言敏行」四個字,他守著父子之禮喚了聲:「父親,您找我。」
祁家老爺就站在字下,手中拿著卷書,也不抬頭看他:「從秦城回來了?」
「是。」祁辭與他著實沒有太多的話可說,應了句後就侍立在書桌前,他只覺得祁老爺就如同那文暉堂一樣,沒有不見半點變化。
祁家老爺這時候才從書上移開目光,看著自己三年未見的長子,沉吟片刻後才開口:「也好,表老爺的喪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祁辭並沒有提出什麼異議:「表老爺的事,兒子自當盡心去做,只是——我還有一事不太明白,想問問父親。」
祁老爺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他將手裡的書卷扣在桌子上:「說吧。」
祁辭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地問道:「那就請父親告訴我,表老爺,究竟是怎麼死的?」
祁老爺臉色沉了沉,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祁辭索性又進了一步,他幼時從來不敢忤逆這個父親,等到長大些時便乾脆沉迷於燈紅酒綠,以此來逃避。
但三年過去,他卻忽然覺得眼前這位「父親」,似乎也沒什麼可怕的了。
他乾脆問出了今天,最為放肆的問題:「是您殺了他嗎?」
第30章
祁老爺因著祁辭的問題, 神情終於有了絲裂痕:「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祁辭沒有說話,只是雙眼定定地望著他,父子二人間陷入了僵持的沉默。
許久之後,終究還是祁老爺打破了這沉默, 他坐回到了書案後的太師椅上, 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不管你是怎麼想的, 我都可以告訴你,不是。」
「他與你是一樣的人, 都是祁家所剩不多的……那種人。」
祁辭挑了挑眉,敏銳地捕捉到了祁老爺話中的字眼:「那種人是什麼人?能夠與執妖有聯繫的人?」
祁老爺聽後搖搖頭:「不止是這樣。」
「這些事我不知道該跟你怎麼說,甚至連我自己都並不清楚。」
「我只能告訴你,我沒必要害他——而讓你來處理他的喪事, 是訥文自己的要求。」
訥文, 即表老爺曾經的字。
「我知道了。」聽到這裡,祁辭終於確定, 雖然表老爺意外身亡, 但他應該是有留給自己線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