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把他也抓過來?」聶獜扛著鎮長,俯身到祁辭的耳畔問道。
祁辭卻搖搖頭:「不用了,先去看看那屋子再說。」
等到兩人終於來到那密閉的房屋前時,已經臨近午夜,正如祁辭白天所看到的那樣,周圍所有的窗戶都已經被木板封死,只有一側留有窄小的門,但也掛著黑乎乎的鐵鎖。
祁辭夾在指間的三枚算珠射出,直接將那鎖頭敲碎,然後推開了塵封已久的小門——
怪異的臭味與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聶獜一手捂住了祁辭的口鼻,將煤油燈拋了進去,等到味道散去些後,才鬆開手。
煤油燈的光也照亮了屋子的角落,裡面的東西幾乎已經搬空了,只剩下些不知道用來做什麼的大木架,還孤零零地佇立在地上,打眼看過去像是幾副巨大的骨架。
祁辭撿起油燈,走到了架子邊,就看到了上面斑駁的痕跡。
「是血。」聶獜也走了過來,拂去表面的灰塵,摳下了些許褐色的殘渣:「很多年前留下的血。」
祁辭皺皺眉,用油燈沿著那些斑駁的血痕向下照去,就發現他們腳下積滿塵土的地面上,同樣覆蓋著厚厚的血痂。
他的呼吸稍稍凝滯了,即便時隔多年,也能透過這殘留的痕跡,想像到這間屋子曾經是怎樣的人間煉獄。
他低頭踩著那些血跡走動著,走過了每一個角落,最後停留在被木板封死的窗戶邊,從破裂的縫隙中取下撕碎的小布條。
「呃……」被打暈的鎮長也悠悠轉醒,他捂著後腦勺從地上爬起來,當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後,立刻驚恐地想要逃走,但很快又被聶獜制服在地。
「來都來了,還不想說實話嗎?」祁辭走到了鎮長李存的面前,再也沒了之前的客氣,用腳踢了踢他的身體。
「我……我真沒什麼可說的,」鎮長李存怎麼都掙脫不了,只能趴在地上說道:「當年鎮上的人都活不下去了,好不容易有個大善人來,說是能幫我們養老人,還給我們糧食,大家當然就都把家裡老人送來了。」
「與其讓他們在家挨餓,倒不如讓他們來這裡過好日子,這有什麼錯……」
「他們來了這裡,當真就過上好日子了嗎?」祁辭的眼底泛著寒意,冷冷地問道。
李存的臉上沾滿了灰塵,還有乾涸的血渣,他嘴唇顫抖著還是咬牙說道:「是啊,他們也都願意留在這裡。」
「那這又是什麼?」祁辭的聲音徹底冷了下來,他將剛剛從窗框中找到的布條,扔到了李存的面前。
上面的字跡潦草而又狂亂,是人在極端痛苦下發出的垂死哀求。
「回家」
「求你」
「讓我兒子來接我」
「我要回家」
「你們真的不知道,那些被送來的老人,在這裡經歷了些什麼嗎?」祁辭低下頭,用腳踩著李存的肩膀逼問道。
李存睜大了眼睛,看著那布條上的血字,他其實不是什麼狠心的惡人,只是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去逃避那一切。
現在殘酷的現實,終於擊碎了他自欺欺人的謊言。
「周家……周家那幾個人,來跟我們說過……」
「說贍養堂的人在折磨他們……」
「可是我們也沒辦法啊,家裡老婆孩子都需要糧食,就算我們把老人接回來,他們也一樣要餓死……」
祁辭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所有的藉口:「所以,你們就把他們繼續扔在那裡受折磨,來換取自己的口糧?」
鎮長李存張張嘴,再也無力辯解什麼,只是對著那張布條,默默地流著眼淚。
「行了,那就不說這些了,」祁辭移開了目光,重新走到最近的木架前:「那個所謂的大善人到底是什麼人?」
「他折磨那些老人又是為了做什麼?」
這下李存只能無奈地搖頭:「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在饑荒發生後,忽然有一天來到了鎮上。」
「這裡原本是供奉花饃婆的小廟,他出錢讓人改建成了這個樣子,然後就掛上了贍養堂的招牌,讓大家把老人們送去。」
「後來也是,說不清是哪天,他又突然走了,什麼都沒留下。」
祁辭皺眉聽著,他倒不覺得李存這種時候還會騙他,那麼要弄清楚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就只能問問「當事人」了。
於是他向著聶獜使了個眼色,聶獜便將鎮長李存從地上拽了起來,不顧他的掙扎,直接將人綁到了祁辭面前的木架子上。
「你們,你們要幹嘛!」李存實在是嚇壞了,可他實在抵不上聶獜的力氣,沒幾下就被綁結實了,只能不住地叫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