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吧嗒——」
又是被剝落的碎片掉下,祁辭沒了耐心乾脆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肩膀,可就是這時候,他發現手下的觸感並不對。
男人的身子已經隨著他的力道,被掰得轉過來,昏暗的燈光下,祁辭看到的是半張被燒焦的屍臉。
灰白色的皮膚碎片,正從另外半張還算完好的臉上,一小片一小片地剝落,然後掉到地上——
「吧嗒——」
「吧嗒——」
這正是祁辭聽到的聲音。
他忍著噁心想要將那男屍推回去,可這時卻感覺到肩膀被人從身後按住了,沙啞的嗓音伴著死氣沉沉的面孔,從黑暗中浮現:「他還沒上完皮呢。」
「可不能沾活人氣。」
祁辭猛地轉過身去,就看到一個滿臉皺紋的老漢,站在自己的身後。這時候聶獜也走到二樓,似獸般瞳孔狹長的眼眸,戒備地盯著那老漢。
「你是誰?」祁辭很快恢復了鎮定,確定眼前這老漢還是活人。
老漢鬆開了搭在祁辭肩上的手,腿腳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那男屍邊,伸出蒼老的雙手將他扶正:「我是徐鵬他爹,你們叫他,我就出來了。」
男屍的臉皮,隨著他的動作又脫落下許多片,粘著細碎的焦肉,落到老漢的手上,老漢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唉,料子還是不行。」
「什麼料子?」祁辭也撿起了一塊臉皮碎片,對著油燈仔細端詳,才辨認出那並不是人類的皮膚,而是類似於白泥捏成的殼子:「……你是在修補這些屍體?」
「是呀,」老漢點點頭,「屍體好好地停在義莊裡,卻被燒成了這樣,萬一家裡人不樂意,老漢只能儘量補補。」
這話聽上去沒什麼問題,想來這就是院子靈棚里少了的那具男屍,被徐老漢搬上來修補殘皮,但祁辭就覺得,這一家人處處透著怪異。
老漢又在發黑的陶碗裡,攪和起新的白泥,用根竹扁子往那男屍臉上抹,祁辭就站在他旁邊看著。
聶獜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他的身邊,也看了幾眼那男屍後,卻出乎意料說道:「這具不是死後燒焦的。」
「他是被活活燒死的。」
第4章
「這不可能啊。」
徐鵬終於從某個昏暗的房間中走出,他裹著厚厚的棉衣,身形更加佝僂:「雖然屍體都被燒壞了,但身份還是能按在義莊裡停放的位置分辨的。」
「這具屍體我記得清楚,是城南米糧鋪子的胡老闆,說是因為肺心病死的,暫且在小寧莊裡停放幾天,就運回雲川老家去。」
「他絕對不可能是燒死的啊。」
祁辭聽到雲川那兩個字愣了下,一時間竟有些拿不準是巧合還是其他。
徐鵬這樣信誓旦旦地說著,可徐老漢卻打斷了他的話:「他的確是燒死的,而且胸骨也碎了。」
「爹,你說什麼?」徐鵬愣住了。
徐老漢沒有回答他,扒開後來給男屍穿上的壽衣,老手粗暴地將他胸前修補好的皮膚,又生生撕扯下來,露出了焦黑的胸部。
祁辭抬眼看去,聶獜走到了屍體前,隔著糊爛的皮肉按壓著胸肋的位置,果然十分不自然地塌陷下去。
「這,這不可能啊……我親眼看著他們把屍體抬進來的,怎麼可能是燒死的。」徐鵬越發混亂了,站在原地神經質般重複著:「這不可能……」
「這沒什麼不可能,」聽到這裡,祁辭心中也大致理順出來個猜想,他端詳著那男屍的面容:「這屍體八成是在失火的時候,被人調包了。」
「又或者……那場火,就是為了那具屍體而放的。」
「那場火,怎,怎麼又跟胡老闆的屍體有關了?那叫花子的屍體呢?」徐鵬聽得有些糊塗了,他滿心都是自己肚子裡焦屍的事,心中越想越覺得恐怖。
甚至感覺到肚子裡伸出的那截手掌,正在更加用力地抓撓著自己的肚皮,像是想要生生撕開。
「你仔細想想,那晚除了公署的人來過外,還有沒有什麼別的異樣?」祁辭的視線從男屍上移開,斜眸看向徐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