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霽看著他笨手笨腳地打開電磁爐,嘆了一口氣,說道:「我會做飯,早就說過我會做飯。」他拿過兩人的晚餐,熟練地熱好,這是他從小就學會的技能,即使最近才重新撿起,但已經養成了不可磨滅的習慣。陸兆晗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後,輕聲說道:「我等你了好久,你都忘掉了嗎,小霽。」他的聲音聽起來帶著一點微弱的埋怨。
鍾霽在腦海里搜刮過往,他沒聽過陸兆晗用這樣的語氣對自己說話,就好像,他剝離了成熟的偽裝,像一個慪氣的孩子在向他撒嬌,慪氣於他沒有早點回來陪他。
「對不起,兆晗,我太忙了,我忘記了,最近發生太多事……」
鍾霽說著,忽然不合時宜地想起今年的春,在他的生日那一天,陸兆晗不是也失約了嗎?他的心情,與此時的他別無二致,他因為工作耽誤,他也因為繁瑣的事情耽誤,他們難道不是相同的,更何況,他沒有如當時的陸兆晗一般做出任何承諾,他又有什麼可自責的。
鍾霽閉上了嘴巴,感到陸兆晗的手環繞住自己的腰,他溫熱的氣息噴灑在後頸,在耳畔說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為你準備了禮物。」
陸兆晗晃動了一下鍾霽的身體,說道:「作為晚到的補償,我也想要禮物。」
鍾霽心想,他沒有準備禮物,也許他該在明天補上一個。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可以。」
下一秒陸兆晗收回了自己的手,端上餐盤迴到了餐桌旁。鍾霽跟著他的影子,陸兆晗走路看著十分穩健,他很少會慌亂,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嚴肅認真的模樣。鍾霽在昏暗曖昧的燈光中隔著花朵望向陸兆晗的臉,陸兆晗拿出一個車鑰匙推至鍾霽面前說。
「小霽,你不願意讓別人送你,就自己開車去上班吧,車已經停在車庫。」
說完後,他心滿意足地切著牛排,動作優雅。鍾霽心情複雜地看著面前的鑰匙,即使沒有之前的那些嫌隙,這份禮物也太過於貴重,他說道:「我不能要吧。」
陸兆晗伸出手,把鑰匙推的更加靠近鍾霽,說:「收下。」
他說完,繼續切著牛排,他吃得很認真,鍾霽卻覺得今天周阿姨做的牛排有點硬,但也許是他剛剛重新熱的時候讓它熟得太過,他味同嚼蠟般吃著飯。
玫瑰的香氣到處都是,鍾霽卻一直心神不寧,他沒有收下鑰匙。他才剛剛又見到孫決,他想起母親白天對自己說的那些事,下定決心一般開口。
他向陸兆晗拋去探索的目光,看到對方如同心電感應一樣抬起了雙眼,一撮頭髮掉落在陸兆晗的額頭,鍾霽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他淡淡吐出一口氣,試探地開口說道:「兆晗,今天我又遇到了孫決。」
陸兆晗點了點頭,似乎一點也不意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有事情想告訴我,是關於你的,還有我,你有什麼事你對我說嗎?」
陸兆晗放下刀叉,說道:「小霽,你覺得我還會有什麼事瞞著你?」
鍾霽愣了一下,說:「我不知道,好像是大學時候的事。」
陸兆晗淡淡地說:「你願意相信他,不相信我,那就去問他吧,看看他能告訴你什麼。」
鍾霽回道:「他告訴了我寧戎的事。」
陸兆晗乾笑了一聲,說:「你總是糾結這些,也許你可以再多去問問,問問看我與寧戎到底有沒有越界,我的答案是沒有。」
這是陸兆晗第一次正式回應關於寧戎的問題,鍾霽仔細消化了一下他所說的含義,似乎終於找到了迷宮的出口。
他說,他與寧戎是不越界的關係,既然如此的話,既然如此,他終於可以安心了。
鍾霽整理了一下思緒,終於露出了這些天以來真心的笑容,他的心欣喜地砰砰跳。在這昏暗的燈光下,被玫瑰香氣環繞的夏夜裡,他體會到包裹著全身的安全感。他終於找到了,說服自己的東西。
陸兆晗看著鍾霽的表情,就像他第一次抱住他那個夜晚般,鍾霽的臉上綻放出柔軟的、明媚的笑容。比起那時,還有釋懷的寬心與微不可查的憂心。他知道是自己的解釋讓鍾霽的心靈發生了這樣的變化,他也情不自禁地笑起來。陸兆晗的心裡升起一種惡劣的想法——他不會想到這種惡劣在以後的日子裡會愈演愈烈——他想,只要稍微哄哄小霽,小霽就會像個小孩一樣,以為所有事情都已經涇渭分明。更何況,他說的也不全是假話,他與寧戎確實沒有直接的關於愛情的互動,不過是因為,他的開竅來得太晚,寧戎的離開又是那樣猝不及防,他與已經他永遠的錯過。
他的這份惡劣,在這個夏夜開始生根發芽,破土而出。就像陸兆晗現在無法預想,未來的自己會說出怎樣的話,做出怎樣的事,又由此種出怎樣的惡果。他理性地看待世界的一切,卻無法理性地對待自己的感情。
兩個人吃完晚餐,陸兆晗將車鑰匙放進鍾霽手中,外面仍然在下雨,他們自然而然地依偎在客廳沙發上,似乎過去的事情終於都煙消雲散,他們一起看了一部電影,未等結束就交換了一個吻。
陸兆晗抱著鍾霽走進房間,淡淡的松木香味飄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鍾霽閉上眼睛,陸兆晗說道:「小霽,你答應我,讓我晚上和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