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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醫生和我說她的情況變得很不好,叫我儘快給她安排手術。」

「她會好起來的,對嗎?」

「她不再被病痛折磨是我最大的心愿。」

鍾霽斷斷續續地說著。

陸兆晗沒有打斷他的話,僅僅是靜默地傾聽,等到鍾霽不再開口後,才緩緩說道:「會的,別擔心。」他安撫的口吻通過電磁波遙遠地傳來,顯得更加低沉。

之後陸兆晗又說:「如果你有什麼困難,一定要告訴我。」

鍾霽平復了一下心情,說道:「謝謝你。」

掛斷電話,鍾霽回到了學校,在校門外,他看到陸兆晗的車從校內開出來,他面色嚴肅,似乎沒看到鍾霽,無聲地掠過鍾霽身側,不一會消失在車流之中。

傍晚,烏雲重回人間,凝聚在天空。氣溫不停地下降,雨也一直不停地降下,到處都是潮濕的令人喘不過氣的水汽,到處都是一片慘澹的菸灰色。

這一周,鍾霽母親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經到了無法再在他面前偽裝自己的程度。鍾霽一直陪在母親身邊,她越來越嗜睡,在睡夢中也會呻吟,好像她做的每個夢都是噩夢,好像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會刺痛她,讓她無法忍受。

周五這天,天氣不再是綿綿細雨,轉變為暴雨傾盆,鍾霽在買晚飯的途中,接到了室友發來的消息。

獎學金評獎結果已經公布,由隔壁班的一位同學獲得。

看到公告的那一刻,鍾霽的心裂成了成千上萬片。理性告訴他不該將所有希望寄托在這上面,感性卻讓他無法不去期盼它所帶來的希望。母親的身體越來越不好,該怎麼辦呢,那不是一筆小數目,而更棘手的是母親的身體已經再也等不及。到一陣頭暈目眩襲擊了鍾霽,他感覺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憎恨與悔恨的雙重情感攫住他的心,他一邊憎恨著那個早已不知所終的父親,一邊在心裡不停地拷問著自己為何不多做些準備。

他想起那顆被颱風折斷的樹木,悽慘的倒在狂風暴雨摧殘著的街頭。眼前的一切都像蒙上了淡淡的陰影,世界被放在一片蒙著毛玻璃的盒子裡,而他在遠去、遠去,向著一片無盡的深淵墜落。

死的恐懼突然鄭重地顯現在鍾霽的生命中。一年前,他只體會到生活的艱辛,一年後,他不可抑制地害怕有關母親的未來,如果有什麼可以換來母親的健康,他願意付出一切。

他緩慢而腳步虛浮地向寢室的方向走,身後傳來幾聲汽車的喇叭聲,他卻似沒有聽到,身體的全部感官都變得遲鈍。之後,又是一聲更加刺耳尖銳的喇叭聲,鍾霽這才如夢初醒,他回頭望去。

陸兆晗已經打開車門,他站在他的身後幾米處,用溫情而憂傷的目光注視著自己。

一瞬間,所有的情緒再也沒辦法控制,鍾霽看著陸兆晗,眼前變得愈發模糊,他看不清他的臉,只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越來越近,他的意識里又再次浮現那種強烈的欲望。

他想依賴他,他想放下所有的顧慮,如果他願意,多希望他願意。

「小霽……」鍾霽隱約聽到陸兆晗呼喚著自己的名字,可他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灰色的世界逐漸加深,直到再也看不見。

天旋地轉地墜落的過程中,一雙強有力的臂膀托住了鍾霽的腰背。失去意識前,鍾霽心中的唯一一個念頭是陸兆晗的懷抱與他設想中一樣,與他回憶中一樣。

陸兆晗把鍾霽放在車上,輕柔的用毛巾擦拭他濕漉漉的臉頰,然後驅車而去。他關掉所有的燈,打開車窗,冰冷的風灌入車廂,他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淡淡地瞥了一眼旁邊熟睡的人,鍾霽正可憐地蹙著眉,他的臉展現出令人心軟的清純。

半晌,他又輕笑一聲,一切都步入正軌。

第15章 償願

在一片黑暗中醒來時,鍾霽頭疼欲裂,渾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眼前光線很暗,他一時無法分辨自己身在何處。一陣淡淡的清冽的味道圍繞在鍾霽的周圍,他閉上眼睛,聽到胸腔里的心臟正急促地跳動著。

平復了好一會,他才再次睜眼打量這個房間,簡單的現代主義裝飾,黑白灰配色,鍾霽回想起這裡是上次來過的陸兆晗家的客房,縈繞在身邊的清冽的香氣與上次有些不一樣。鍾霽坐起身,身上很清爽,自己已經換上了那件印有小兔子的睡衣,床邊的時鐘顯示現在是晚上十點。下床的時候他感到渾身無力,肌肉有些酸痛,身體透出一股病後的虛弱。待走到門口,鍾霽聽到門外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其中一個聲音是陸兆晗,另一個人的聲音他並不認識。考慮到陸兆晗可能是在與別人談論事情,他本想回到床上,卻聽到他們的對話中出現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門被從外面打開,門外的光攝入昏暗的房間,陸兆晗背著光站在鍾霽的面前,他身材高大,把門外的世界遮得嚴嚴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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