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依停下腳步，「沒見過。」
掌事聞言蹙眉,淺聲嘀咕起來,「怪了,那小子前日接下一紙刺殺令，目標就在夢州,傳令司的探子今兒個來報，說影三尚未動手,以那小子的手段，不應該啊......」
殺手有去無回在湮滅司是司空見慣的事,畢竟做的是人頭買賣，反手被滅口在所難免，如遇上目標遲遲未除,堯貫虹的職責便是將刺殺令轉託他人，再差遣傳令司去尋殺手屍體。
但此番失蹤的畢竟是影三，在堯貫虹看來，影三沒那麼容易死，就算要死，也不會死在賞分區區十四的單子上。
見金袍未再接話，堯貫虹決定拖他下水。
「不然，你告假前把這單也接了？」他抻長脖子試探道：「雖說賞分只有十四，但目標近得很，就在......」
「不了。」
梁有依回得乾脆，畢竟他如今已不是影一，沒理由再殺人。
堯貫虹眼瞧著金袍一路步履如風地走向門口，似是當真有要事在身，便也不再阻攔。
只是，他總覺著今日的金袍有些陌生，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梁有依離開主閣後，並未急著返回錦莊，而是拐了個彎往後院走。
昨夜他答應曲臻，會隨她去祭月書會看看，但眼下天色尚淺，午後尚有餘閒，碰巧來時路上，他又記起一件小事。
兩年前，有本書在湮滅司內流傳甚廣，講的是農家婦救下落難俠士而後與之墜入愛河的故事，字攜風霜，情節跌宕，引得不少殺手爭相傳看。
當時，影一雖未去湊這個熱鬧，但也無意間記下了作者的名字——「曲恆」，且多半就是他在錦莊見到的那個曲恆。
如今，梁有依卻覺得此書並非曲恆所著，而若這俠士與農家婦的情愛傳奇是曲臻的手筆，那他今日定要仔細拜讀一番。
與此同時，城西攬月坊。
戶部尚書蘇牧一襲碧落游龍氅、腰懸象牙魚符，盤腿坐於金絲楠木茶案前，他淡淡望著手邊擺著的那根斷指，小指上的羊脂玉韘泛起冷光。
「顧掌門的手段我自是信得過，區區一介民女，哪犯得著你親自跑這一趟？」
顧影笙微微頷首，身旁的侍從隨即俯身，收起包著斷指的棉布。
「交差只是順便。」顧影笙下巴一抬，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顧某與大人許久未見，今日得空，也該敘敘舊。」
見顧影笙毫不見外，蘇牧略微揚眉，執盞淺酌。
「這幾日湘西那頭兒確是鬧得人心惶惶，還得是顧掌門辦事牢靠。」
「誒。」顧影笙擺手，將一隻空著的茶盅抓在手裡把玩，「此番也是我影笙會辦事拖沓了些，大人放心，這人我都已經訓過了！」
蘇牧微微眯眼，「我近日聽聞，城郊野墳挖出來的不少屍體都斷了尾指，顧掌門怎麼看？」
顧影笙將那隻酒盅倒轉於指尖，爽朗道：「我怎麼看不重要，影笙會向來是收僱主的錢，幫僱主做事，若僱主疑心影笙會辦事不利，只要錢給到位，我們也可再殺十人、百人......」
他說著看向懸於指尖的茶盅，抬腕一翻，將其穩穩立於掌心，「蘇大人，依我看，這活人與死人，有時並無差別，尤其是對於你我這樣的人。」
蘇牧一早便瞧出顧影笙是個瘋子，卻並不愚鈍。
他提及斷指野屍，本意在警醒顧影笙管教好手下，但這番「活人與死人並無差別「的論調也算正中蘇牧下懷，讓他頓悟自己縱然做了不少違亂朝綱之事，卻不至因一介民女勞心費神。
「說得好。」蘇牧傾身挽袖，為顧影笙斟茶。
後者也不客氣，只是微微抬手，侍從隨即呈上一張字簿。
「這是今年軒轅宴的侍衛名單，還請大人過目。」
蘇牧對著那張名單默讀片刻，啞然失笑道：「這軒轅宴真是愈來愈沒牌面了，不僅叫不來老大，如今連老三都不肯賞臉了？」
「誒！」顧影笙揚起尾音，震袖抬手，身旁侍從即刻會意，從身後的茶案上拿過一支筆呈了上來。
「怎能缺了老三？」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字簿撥到自己跟前，劃掉影四的「四」字，在一旁寫了個歪歪扭扭的「三」，寫好後將字簿抹平了遞過來，滿臉憨笑道：「近日影三出了些變故，大人既有不滿，正好，影四變影三！」
顧影笙這番偷梁換柱叫蘇牧看怔了片刻，但他還是很快展開眉眼，朗聲笑道：「看來這人命、位序，皆屬顧掌門掌中之物，妙哉！也不枉我前夜親自寫下這份請帖。」
蘇牧說著從里懷掏出那張請帖遞於顧影笙，後者也未細看，只是眉眼彎彎，將其轉手交給了身後的侍，「看來老顧我今年又得福啦！」
顧影笙大笑兩聲，將胳膊掛在膝頭，又不知從哪兒摘出一根草銜於唇間。
「要
說這軒轅仙丹，確是妙極！去年我不過是從大人那兒順來兩顆，服下之後，這頭風也消了，歷節也愈了，倘若今年還能蹭上大人的光，這副老骨頭怕是還能堅持個三四年！」=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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