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此,溫雪張了張嘴,也沒能說出什麼來。
大多學堂私塾授課,都是為了讓學生能考取個功名,可能考取功名之人少之又少,無異於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這種本就偏僻的村莊,多一個人讀書,家中便少一個勞力,自然就沒有什麼人願意讓孩子來讀書了。
溫雪頓時意識到自己問了個什麼蠢問題,這世間不是所有地方都是京都城,梁漠村這樣的困境,她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麼解決之法。
溫雪瞧了瞧,村中那幾個童子在桌上立著書,有一搭沒一搭地念,讀著讀著便有些睏倦,那小眼睛都眯了起來,頭一點一點,似乎是要睡著了。
這些孩子,年紀不大,又自小長在這偏遠村落里,天高皇帝遠的,自是對書里那些個「生民立命、萬世太平」之類文縐縐的話術哪來的什麼想法。
溫雪心中暗暗搖頭。
「梁大哥,你教他們讀的這些東西,他們學得明白嗎?」
梁勝旬也瞧見了這幾個學生的樣子,無奈地笑笑。
「溫姑娘,你有所不知,這科舉考試裡頭主要考學的,便是這些內容,我自然知道這些內容與我們的處境相差甚遠,他們年紀小,讀不懂也是正常……」
這些個小孩的爹娘能送他們來讀書,便已是十分開明,也是想著萬一自家小孩是個讀書的料子,將來要是有機會考取功名,便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溫雪卻是想到了什麼,目光閃了閃,看向梁勝旬。
「那你可知,陛下已經頒布了最新的條例,科考內容都進行了改制,數理、水利,均加入了考學範疇,若是在其中一方面有所建樹,雖不一定能封上官職,但也可得到朝廷豐厚的獎賞。」
她說的這些條例中,有一半還是她在容適身邊時,與他商議出來的。只是如今看來,這些條例放到這種偏僻的村落之中,還遠不夠用。
梁勝旬搖了搖頭,「這……我倒是不清楚。」
他所學習接觸的考學內容,都是傳統的八股文一類的考學,陛下頒布新制,他還當真是聞所未聞。
溫雪未曾說明,這些新制是真,可是容適頒布下去還沒有多久,甚至可能還未推行到每個地方,他們這裡沒有聽說過也是理所當然。
溫雪繼續道:「那不若換一些內容學一學吧,梁大哥,也願讓我
講一講課?」
「自,自然可以。」
梁勝旬眼中露出疑惑之色,心道,聽聞溫姑娘是個普通商戶人家的女子,莫非她是想教這些童子經商之道?可這……也不大合適吧?
在梁勝旬一頭霧水的猶疑之中,溫雪淺淺笑了,拎起裙擺,又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講堂之上。
「今日我來為各位學生講課吧。」
童子們方才昏昏欲睡,如今見到來了個新的教書先生,還是個女先生,一下子從書堆里抬起頭來。
「咦,竟是位女先生。」
「女先生長得真好看。」
「女先生今日要講些什麼課?」
在幾聲稚嫩的驚奇之聲中,溫雪開始娓娓道來。
梁氏兄妹在門外瞧著,原本以為溫雪說要講課只是一時新鮮說笑,未曾想,她授課的模樣卻是令他們二人都眼前一亮。
第49章
未曾想,溫雪還當真有幾分教書先生的樣子。
她特意端起了先生的架子來,問這幾個孩童:「方才讀的那四句話,這頭兩句,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你們可都能知其中深意?」
其他童子面面相覷,其中一個童子年紀看著最小,卻是站了起來,脆生生道:「先生教過,是要上究天理,下濟蒼生之意。」
溫雪點頭,「不錯,那你們平日裡可有做到?」
那童子愣了愣,搖搖頭,「我們生在梁漠村,如何上究天理,下濟蒼生呀?」
「生在村中,為何不能?」眼見這些孩童露出困惑的眼神,溫雪轉了個話題,溫聲問:「你們家中平日裡農忙做些什麼?」
童子們搶著回答。
「我們家種稻子,要,要耕地、搶收。」
「我們家種豆子,得播種,除草。」
「我們家種蘿蔔、白菜,還有好多菜……」
溫雪聽得認真,頻頻點頭,聽完了她才跟著道。
「所謂春種一粒粟,秋收萬顆子,你們要想收成好,是不是就得循著時節、養著土地?若是錯過了春種秋收的時節、沒能養好土地,便會收成不好,一年光陰便白白忙活。所以須得掌握天時地利,方能有所收穫,這便是為天地立心的道理。」
她說起話總是擲地有聲,眼眸晶亮堅毅,哪怕說的是胡話,也會讓人不自覺地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