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書桌前重新坐下,有些身心俱疲地拿手捂住了臉,一會兒後擺擺手,示意他走人。
「往後莫要再說如此荒唐的話,待你腦子清醒了,再來與朕說話。」
太子握了握拳,最終選擇鞠了一禮,轉身離去,信步行至坤寧宮,他母后的寢宮。
皇后正半躺在床榻上,咳嗽了幾聲,丫鬟端來了一碗湯藥,她接過喝了幾口,這才止住了咳嗽。皇后還很年輕,白日裡要端出母儀天下的架勢來,無人知道她私下裡總是病體抱恙。
太子進來之時,皇后的湯藥剛喝過半碗,他跪在皇后身前,拿勺子舀了藥一口一口餵到皇后口中。
那湯藥見底時,太子顫抖著說道:「母后,您今後,要保重身體。」
皇后看著他的眼眸,猜到他心裡在想什麼,無奈嘆了口氣,出口卻是心疼的語氣,「你這孩子,從小就離經叛道。也好,我實現不了的人生,你便去幫我實現吧。」
未再多說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這一夜的城門外,有幾人隱匿在黑暗中,低聲拜別。二人騎著馬,身上披著長袍,帽衫遮住了臉,讓人看不清樣子。
馬上的二人一同褪下長袍的帽衫,男子是太子容欽,女子則是素歌。
看著馬下的容適和溫雪,素歌輕聲道:「二位留步,素歌身為北遼暗探,從未想過能有身獲自由的一日,此前給天啟帶來諸多麻煩,素歌在此道歉。」
她又繼續鄭重承諾道:「若不是二位當時救了我性命,便沒有今日的素歌。往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定竭盡全力。」
她也沒有想到,她一個北遼的細作,竟是能與天啟的太子殿下扯上關係。她不敢信皇室中人待人會有真心,始終不敢暴露自己的情感,對太子退避三舍。
可如今,太子殿下竟真的要放棄太子之位,與她一起離開天啟,從此過隱姓埋名的日子。
她不知結果會如何,他們能走到哪一步,但……哪怕只是一瞬的飛蛾撲火,一時的煙火絢爛,她都會努力嘗試一下。
畢竟對於她這樣的身份,能真正為自己活過一次,就已經很知足。
溫雪已然聽說過素歌的身份,以及與太子殿下的事,知道素歌姑娘自小因為戰爭失去了家人,所以身為北遼的細作,卻不想讓北遼陰謀得逞,不願意戰爭延續,所以主動放棄了任務。
她不禁也佩服素歌姑娘的勇氣與大義。
一旁,容適抬頭看向馬上的太子,「大哥,此行你是非走不可嗎?」
面對太子,容適心中有些愧意,他未曾想,他說出要爭這皇位的威脅之語後,太子竟是要直接離開京城。
可太子卻道:「四弟,往後莫將此事掛念在心上,我不是因為你而離開的。」
比起容適,太子心中愧意更深。
他想起那殘破不堪的真相,他父皇說的那些話。他應該告訴容適嗎?
告訴他,他們都是父皇手中的棋子,他們的父皇,就是容適一直在查的刺殺隊伍中的第三方勢力。
太子思索許久,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他期望著以四弟的才幹,可以改變父皇,改變天啟。
是他太過懦弱,遇事總是在逃避……
他暗暗嘆了口氣,沉聲道:「從此天高海闊,再無容欽太子。」
「四弟,這江山,往後就交給你了。」他相信容適,在他走後,可以順利登上太子之位。
他又看了眼溫雪,「相信只要有溫姑娘在你身邊,你必定會成為個好太子,好皇帝。」
道完別,二人拉起韁繩,策馬長驅而去,消失在暗夜的密林里。
不久後,天啟迎來一位新的太子。
也似乎開啟了新的戲幕。
第29章
此年,乃是真正的瑞雪迎新年。
上一世的這個大雪之夜,溫雪倒在了雪地中,接下來的幾年便過得支離破碎。可是這一世,
她卻是終於可以與家人團圓了。
所有的紛爭紛亂都已經過去,溫雪不用再擔心他們一家人會天人永隔,她重生以來的心境從未如此刻這般寧靜。
溫雪坐在庭院裡,看著紛飛的鵝毛大雪,伸出手來,接了幾片雪花。
那雪花落在掌心,很快便融化,本該是凍人得很,可溫雪卻覺得這雪都是溫暖的。
她心中暗暗想,她這名字取得可真好,溫雪溫雪,溫暖的雪。
自然,這暖的不是雪,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