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適顫抖的手正捂著太后背上的傷口,手上一片鮮血,染紅了人的雙眼。
林中一片混亂,驚起了一叢叢飛鳥。
*
一月後,尚書府。
溫雪一身白裙,呆呆坐在院中,聽著院外傳來的喪葬禮樂之聲。
那日在大銘山腳下,太后身中一箭,回到京城之中便已沒了呼吸。太后故去,享年七十,舉國哀悼。
那日林中的刺客只抓到了一個,據說已然服毒自盡,根據內襯服飾判斷,有一定可能是北遼之人,潛伏在林中趁亂襲擊天啟皇親。其他刺客均已逃跑,再無其他活口的線索。
根據天啟禮法,太后出殯後還需五品以上官員與皇子一同悼念,溫廷作為尚書,也需得出席。
容適作為皇子,忙於喪葬之禮,與溫雪也已經多日未見。
今日便是這喪禮的最後一日。
可今日,本該是溫雪與容適的大喜之日。
按照禮節,容適需得守孝一年,方可舉辦婚儀。
喜事變喪事,溫家上下都不好過。
溫珩見溫雪已經多日神色落寞,他走到溫雪身側,安慰道:「雪兒,別憂思過度了。」
「雖說你們的婚事辦不成了,但婚書已經簽了,你已經算得上是准皇妃了,這婚儀,一年後再補也不遲嘛。」
溫雪不動,也沒什麼表情,輕聲道:「我不是擔憂這個,我是擔心子安,他從小到大,身邊只有太后對他好,如今太后卻是這樣的方式故去……」
容適幼時,生母在他面前自縊身亡,如今又親眼目睹最親的太后在面前被人殺害……
她經歷過失去親人的苦痛,知道這是怎樣的滋味。
溫珩動了動唇,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安慰似乎也是徒勞,只好道:「刺殺一事……太子和四皇子兩位殿下定會查清楚的。」
此時,懷秋走進來,「小姐,少爺,老爺回來了。」
溫雪和溫珩趕忙出去迎接。
「還有兩位殿下也來了……」懷秋又看著二人背影補充了後半句。
院中,溫廷和兩位皇子,身著素裹,一同來了府上。
溫雪見到了容適。
容適也抬眸看過來,眼中是說不出的複雜。
他低聲喚了一聲:「雪兒。」
似乎有許多話想說,卻說不出口。
第22章
二人又站在了那棵桃花樹下。
三個月前,是桃花正旺之時,如今已入
初夏,桃花早已凋零。
溫雪抬眸看著容適的臉,他如今的模樣有些憔悴,唇色有些泛白,目光黯然失色,瞳孔內微微有些血絲泛紅。想來是查案與喪禮兩頭奔波,熬了不知多少個夜。
溫雪抬起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容適也伸手覆在她的手上。
今天的初夏溫熱得比往年早些,他的手卻是透著涼意。
她有些心疼,可「逝者已逝」這樣安慰的話她說不出口,只得動了動指尖,在他的臉上輕輕蹭了蹭,表示安撫。
容適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一向不大將情緒展示在臉上,可今日,他卻有些繃不住。
這一個月,他日夜煎熬,愧對於太后,也愧對於溫雪。
他分明是想做到最好,想成為那個能保護重要之人的人,可到頭來,他沒能保護好皇奶奶,也辜負了溫雪。
若是他足夠強大,足夠有城府,那今日這樣的事便不會發生。
今日,本該是他和溫雪的大喜之日。
「雪兒……對不起。」
他有無數話想對她說,可看著她清澈的,永遠充滿希冀的目光,他說不出話來。
這幾日,他始終反覆在想,他失去了皇奶奶,若是再失去溫雪,他該如何是好?
一想到這,害怕、恐懼、擔憂、焦躁……所有複雜的情緒,似乎匯聚成無盡的黑霧,籠罩在他心間,將他拉入深淵。
「是我的錯,我還是太弱小了……」
話還沒說完整,溫雪在他臉上的那隻手動了動,她伸出一根手指,置於他的唇上,溫熱的觸感傳向他微涼的唇。
他頓時噤了聲,眼眸顫了顫。
溫雪溫聲道:「子安,你已經做得足夠了。」
自小被群嘲欺辱痴傻的異於常人的少年,僅僅一年,便已可以足夠立於朝堂,驚才艷艷。或許無人知曉,也無人在意,他在背後需要付出多少努力。
「嗯。」面對溫雪的寬慰,他輕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