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適收回目光,沉默思索。
原來這般便是與眾不同了。
在學堂里,他已經儘量與眾人保持一致,可有時還是無法面面俱到。
一直到黃昏,眾學子下了學堂。
溫雪又恰好出現在太學門外一旁的角落。
溫珩和容適一同走出太學,走到無人的拐角,溫雪便迎了上來。
「哥哥!子安!」
溫珩抱著胳膊,一臉促狹:「妹妹日日來接我下學,當真是令哥哥我感動啊。」
被他打趣得多了,溫雪的臉皮竟也是厚了起來:「那是自然,哥哥不在府中,我實在是無聊得緊,所以才日日來尋哥哥呀。」
溫珩輕嗤一聲,「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這點花花腸子?你們二人去玩吧,我便不摻和了,不過要記著,你還是個未出閣的女子,可別太過招搖,早些回府!」
要不是溫雪雖然從小生性活潑愛玩,但知禮儀知分寸,出去玩總是能乖乖回家,他才不會放任自家妹妹和別的男子出去呢。
哪怕這人如今已是他認可的皇子。
「放心吧哥哥,你還不了解我嗎?」溫雪笑著討巧道。
溫珩離去,只剩下溫雪與容適二人,容適這才拿出一本書冊來,交給溫雪。
「這是你喜歡的書,我給你帶來了。」
溫雪驚聲道:「你怎的真偷書來啦!」
「雪兒放心,這書並非偷來的,是我尋了個藉口,夫子便借與我了,只需按時還回即可。」如今他已成了夫子心中最滿意的學生,這便是他作為好學生的「特別獎勵」。
溫雪這才放下心,笑嘻嘻地接過。
「子安真是太好啦!」
被她一夸,容適臉色微紅,低聲呢喃:「若是雪兒可同我一同上學便好了。」
溫雪樂得沒聽清他說什麼,待他說完方才抬起頭,「你說什麼?」
容適搖了搖頭,「無甚。」
她歡喜的模樣落入容適的眼中,也令他的眸光沾染上了歡喜。
容適心想,他在別人眼中與眾不同又如何?她在他的眼中,也是與眾不同的……
忽然,一陣烏雲在風中急切地飄來,遮住了太陽,翻騰著的雨水迫不及待地落下來。
這夏日都快過去,雨卻仍是來得突然。
路上的行人紛紛往屋內跑,攤販也拖著推車趕忙收攤,一會兒大街上就空了許多。
溫雪也一手護住懷裡的書,一手牽著容適的手,往路邊的店門口跑,不一會兒便一同站在了一家關門的客棧外。
屋檐落下的雨形成密密的雨簾。
「這雨好生突然。」溫雪看著下個不停的雨,抱起手,揉了揉胳膊,「這天還有些冷呢。」
容適看著她動作,忽然腦中浮現她送他的那本書中的場景,一樣的雨中躲雨,男子身手摟過女子的腰,於懷中互相依偎取暖。
以及那個漫漫長夜,夢中的她,身軀貼近到,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邊,連喘息聲都能一清二楚。
容適閉了閉眼,想要消散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
再睜眼時,他想,此刻應當摟住她為她取暖,還是脫下身上的外衣為她披上?
他的心中自然希望是前者,然而……
不行,不可。
他怎麼可以如此齷齪……
不知糾結多久,就在他準備解下衣衫之時,身側的溫雪卻喃喃道:「咦,雨停了。」
這雨來得快又去得快,烏雲散去,陽光便重新散落在城中。
容適抬頭看了一眼天,再扭頭,溫雪已經跑到石板路中心,朝她揮揮手,「子安,沒有雨啦!」
他輕聲應下,邁腿跟上她的腳步。
然而他的雙拳卻不由自主攥緊了,不甘的念頭湧上心頭。
總有一日,他需得毫無猶豫、光明正大地,為她披上外衣,將她摟入懷中。
*
又是一個年過去。
天啟迎來一個新的冬天,瑞雪紛紛揚揚地落滿整個京都城,據說是預示著吉兆。
可溫雪卻再也不信什麼吉兆。
她今年已經十七了,上一世她便
是在十八歲這一年的冬天,家中慘遭變故。那年的大雪下得那般大,也曾被人稱作是吉兆。
天啟的百姓都在一片歡天喜地之中過新年,可溫雪卻有些高興不起來。
是夜,與家人們吃完年夜飯,爹娘想早些休息,哥哥則與人吃酒去了,她便在房中趴在窗欞上看夜色,只是因著連下了幾天雪,天有些冷,便是連月光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