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她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臉,身後的帘子忽然就被打開了,帘子後邊傳出少年人清脆的聲音:「我換好了。」
溫雪回過神,轉身正巧對上他的眼睛——他現在已經學會不去躲避別人的目光了。
嗯……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這太學的服飾果然是充滿了書生氣,搭配到容適這般的少年身上絲毫不違和,還讓整個人的氣質乾淨了許多,將他眉間飄散的陰鬱也抹去,倒像是個世家的翩翩少公子。
雖說是太后的要求,可此時,溫雪卻是由衷地想著,若能讓容適自願入太學,同其他公子那般,書生意氣,揮斥方遒,也當是不錯的。
書院軒門內,無市井喧囂,笑語指江山,本就是頗好的意境。
容適身著清爽的繡緞錦袍,溫雪便想起一首詩: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思及此,溫雪不由抿唇將出聲的笑憋住了,心道,怪不得說,情人眼裡出西施,他便是上一世那般不同,也讓她覺著怎麼都心聲喜愛。
「你在笑嗎?」
呀,被發現了。
聽到容適的聲音,溫雪斂了斂神色,一本正經地反駁他,「我哪有,定是你看錯了。」
轉而一想,這些時日下來,容適似乎已經對周圍之人的神色敏感許多了,便是連她抿唇憋笑這般的細微表情都被他捕捉到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容適不過是對她一個人如此。
*
「我當真是這太學學子,我柳川行得端坐得正,自是不會撒謊。」太學門口,一男子正對門口的侍衛拱手作揖,據理力爭。
可門口那侍衛卻也是拱手相待,有些汗顏,「抱歉公子,實在是您拿不出牌令,不好放行。」
那男子有些著急,努力讓語氣沉靜,試圖拿身份壓人,「我乃是太尉府上的二公子,如今雖是丟了牌令,身份、地位依然擺在這裡,怎的有不能通融之理。」
「這……」被他如此一說,攔下他的侍衛底氣越發不足起來。
而另一邊,一高一矮兩個身著同樣衣襟的人緩緩走來,遠遠地便瞧見了太學這座偌大的庭院樓閣,在寬闊的圍牆深處探出來。
容適看著溫雪,不解地問:「我們究竟要做什麼?」
溫雪笑了笑,道:「殺人放火,作奸犯科……」眼看著容適的臉色就要變僵,溫雪趕忙改口,「自然是不可能的。」
容適一臉茫然,沒什麼情緒起伏。
嗯……第不知幾次逗他,又失敗了。
溫雪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哥哥,哦,便是那日在醫館前將我帶走的那人,乃是太學一名學子。平日裡我無所事事時,便……偷了我哥哥的這身衣服,打扮成世家少公子,糊弄進去。」
容適不解,「做什麼?」
只見面前這位姑娘的眼睛亮了亮,「自然是……去藏書閣,偷書,不,借書!」
被她說得一愣一愣,容適不知作何表態。
只是聽起來,似乎不是一件正當的事。
她卻道:「所謂,有借有還,再借不難,藏書閣乃是京城最大的書閣,若那些書只是藏在閣樓里,卻不能叫人讀,豈不是一攤死水罷了?」
這理嘛,確是這麼個理。
只是她的手段,有些特別罷了。可是……非常之事,非常手段,又有何不可?
容適順從地點了點頭。
溫雪立刻笑開了,然而下一刻,她便笑不出來了。
不遠處,一位一看便是太學學子打扮的公子,正怒火中燒地與門口看守的侍衛相談,身旁各有二人相與。
仔細聽他們的話,似乎,是由著「牌令」二字展開。
最後,侍衛身旁之人鞠了一禮道:「柳公子,此事著實怪不得這位侍衛大哥,如今既然此事解決了,這牌令一事便也就過去了。」
他又壓低了嗓音,「咱們也是沒法子,近日太學裡……丟了些東西,才出此下策,以牌令正身,防外人進入,還請柳公子見諒。」
只是隔得太遠,叫溫雪聽不清了。
牌令……不會吧?
莫不是如今進入太學也要牌令方可進入了?
溫雪懊惱地揉了揉腦袋,她本想容適喜看書,便帶他來太學走一遭,興許能叫他改了之前對太學的態度,好聽太后的話。
可如今,連衣著都扮好了,卻連門口的進不去了?
溫雪看向了容適,二人面面相覷片刻,她訕訕道:「子安……」
容適:?
「咱們,不如做些更刺激的?」
太學院外的圍牆旁,一棵屹立的大樹。
「子安……悠著些呀。」
茂盛的枝葉裡頭,細膩的嗓音穿透出來,透過斑駁的樹影,依稀可見兩個淺藍色衣著的身影。
她瞧過了,寬廣的圍牆外空空蕩蕩,唯有一棵大樹,枝椏修長繁茂,其中那一簇,伸展著探進了圍牆裡頭。
頗有「一支紅杏入牆去」的畫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