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謝安存捂住脖子咳嗽,想把顆粒嗆出來,可怖的窒息感反而趁亂鑽進全身感官。
神像很快便重重掉在地上,謝安存伸手去夠,快要碰到時還是敵不過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徹底昏了過去。
***
「吱呀......」
「吱呀......」
「吱呀......」
奇怪的噪音揮之不去,已經在腦海里不知盤旋了多久,謝安存的眼皮顫了顫,被這怪聲鬧得心口和耳膜極不舒服。
想捂住耳朵說別吵了,四肢卻沉重異常,兩個問題隨著意識的甦醒浮上來:他在哪裡?剛剛他要幹什麼來著?
對啊,他要幹什麼來著?不是要把神像砸......對了,神像!
謝安存猛吸一口氣睜開眼,被刺眼的陽光扎得晃神。
幾分鐘前他分明還在小樓里,這會兒怎麼到院子裡來了?
「吱呀……」
謝安存終於清醒過來,低頭往下看,嚇得心臟停了兩秒。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小孩的身體,兩隻手的手指還沒一隻蜻蜓長,嬰兒肥都沒褪下去,刮在臉上熱乎乎的軟。
一條毛茸茸的魅魔尾巴好像知道主人在想什麼,得意洋洋地晃了晃。
「啪」一聲,謝安存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沒把自己扇醒,反而把身旁吱吱呀呀不停的噪音扇走了。
一道極陰沉的視線投射過來,在謝安存上下掃視一番。
這彆扭勁兒,天底下除了那一個還有誰會這樣看人?
謝安存僵硬地扭過頭,發現自己原來是坐在一座蹺蹺板上,他占一邊,另一邊坐了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
男孩衣服很乾淨,露出來的小腿上卻有許多道猙獰的傷口,和他漂亮的臉看上去一點都不搭。
方才的噪音原來就是蹺蹺板晃動時發出來的。
俞明玉見他看過來,張了張嘴,只說了兩句話。
第一個問題是:「你要打我嗎?」
第二句話則問謝安存:「你為什麼長了角和尾巴?」
不知道是誰的屁股在用力,又或者是因為他們倆現在差不多重,蹺蹺板維持在一個平衡的高度上,靠一根破破爛爛的木棍子將兩個孩子的命運在此刻聯結起來。
謝安存腦子裡一團漿糊,半天找不到話來回答,只知道盯著俞明玉的臉發呆。
大概是被他怪異炙熱的眼神看煩了,俞明玉皺起眉頭,正要低頭繼續看自己的書時,卻見對面的小孩鼻子下慢慢蜿蜒出一道猩紅的小河來。
謝安存流鼻血了。
這個奇怪的小孩把流下來的血隨手一抹,抹得鼻子和嘴唇邊髒兮兮得到處都是,末了還衝他傻乎乎地笑。
俞明玉有點兒潔癖,見不得這副樣子,立刻低下頭去看自己的書。
他敢肯定,自己從來沒在俞青林的隊伍里見到過這個人。
幾分鐘前,小孩兒遊魂似的出現,坐到蹺蹺板另一邊,靈魂出竅一般,現在才有了動作。更重要的是,還是那個問題:
為什麼他長了角和尾巴?
「......你叫什麼名字?」
蹺蹺板忽然一輕,小腿旁多了道濕熱的呼吸,那樣輕,惹得俞明玉的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猛地合上書,低頭瞥見那個奇怪小孩帶著一臉血坐在自己腿邊,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眼神陌生又熟悉,像俞青瑤的眼神,裡面的情緒和目的性卻比她更深不可測,讓俞明玉大腦空白了一瞬。
這肯定又是俞青林想出來的什麼把戲,最後的結局無非是把他騙進哪個狹窄的屋子裡關一個下午,或者把他壓在地上毆打。
所以俞明玉乾脆不再和他浪費時間,輕聲說:「......Liam。」
回答了以後對方就能走開了嗎,或者儘快做想做的事,怎麼樣都行。
謝安存還是盯著他看,不知道對這個回答滿意還是不滿意,半晌,彎起眼笑了兩聲。
他還是沒搞清楚現在的狀況,老天一定是在跟他開玩笑,把他變成小孩不說,還送來了小時候的俞明玉。
但只有一點他應該不會認錯,那尊菩薩像確實有問題,這裡也不是現實世界。
因為放眼望去,入眼所及的事物都被蒙上了一層懷舊濾鏡,像千禧年前用家庭相機拍出來的老相片。
如果這裡是二十幾年的漾園,是不是意味著野神像還被埋在後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