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徑紅綠燈,陸以臻從後視鏡瞟了一眼,正瞥見那隻髒兮兮的小狗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俞明玉的手,暗自咂舌。
他老闆的臉藏在夜色里,看不出在想些什麼,只拿餐巾紙上上下下擦了一通。
這狗跟俞明玉大概真是有點緣分,陸以臻暗想。
漾園裡的老人都神神叨叨的,看見俞明玉就像看到惡鬼似的,說這人的命格太兇,天生帶陰火,貓嫌狗厭。
陸以臻是無神論者,堅信科學主義,但這世界上有時候玄乎事兒太多了,不信也得信。
俞明玉小時候也養過寵物,但放在他身邊養的東西沒有一個能活過一個星期的。
現在看一人一狗誰也沒嫌誰啊?
「陸以臻,你有斜視?」
陸以臻回過神,發現俞明玉不知何時笑眯眯地看過來,警告道:「綠燈了。」
「......」
陸以臻清咳一聲,掛檔踩油門,給自己找補:「俞總,這隻狗脾氣看起來挺好的,土松犬腦子也聰明,還耐玩,要不帶回家吧。」
「你喜歡?」
陸以臻正色:「......我是貓派。」
「那你覺得我喜歡?」
「您以前不是養過......」
說到這裡,陸以臻猛地止住了話頭,用餘光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俞明玉的表情,對方半闔著眼,絲毫不在意的模樣。
俞明玉小時候確實短暫地擁有過一隻小狗,重點色白熊犬,名字叫多多,粘人又鬧騰,天天圍在主人的腳邊轉。
但不出所料,那團小東西不到一個星期就死在了漾園裡,之後俞明玉就再也沒嘗試養過寵物。
不過和其他那些莫名其妙死掉的寵物不一樣,白熊犬是被漾園裡的其他小孩活活毒死的。
「養過什麼?」
頂著那道忽然變得有些陰冷的視線,陸以臻艱難道:「養過一隻叫多多的狗......」
這個話題已經好久沒提及過了,那些小孩都是俞明玉的親兄弟姐妹,即使幹了那麼混的事兒,也沒人把他們怎麼樣,當時能被隨意擺布的只有俞明玉一個人罷了。
一隻畜生死了也就死了,還想怎樣?俞道殷就這麼留下輕飄飄的一句話,沒人敢多頂撞一句。
多多死了沒兩天屍體就被下人強硬地帶走,據說直接讓垃圾車裝走了,連下葬的機會都沒有。
那之後陸以臻就發現俞明玉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到底哪裡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以前他經常躲在角落觀察這個沒人管的小少爺,但這件事過後卻突然不怎麼敢看對方的眼睛了。
人有時確實是冷血動物,這麼多年過去陸以臻都快忘了多多這個名字了,那小白狗死得太悽慘,偶然回想起來也會下意識迴避,久而久之誰都沒再提起過。
但俞明玉或許一直記得。
沒想到的是,俞明玉聽完倒沒有不悅,只是沉默了一會兒,問道:「是嗎?我以前有養過狗?」
陸以臻一怔,隨即笑道:「是沒有,應該是我記叉了。」
後半程謝安存直接在俞明玉的手裡睡了過去,最後一點體力消耗完後意識便不大清醒起來。
中途他只睜開過兩次眼睛,轎車頂部變成陌生的天花板,朦朧中只感覺自己被放在了柔軟的毛巾上,熟悉的手輕拍慢撫,俞明玉的味道似有若無,但一直沒有離開。
謝安存做了一個混沌的噩夢,四肢抽搐著醒過來,發現自己還是保持著狗身,左前爪被膠布包得嚴嚴實實,應該是剛打完點滴。
他甩了甩頭,警惕地站起來四下張望。
窗簾布拉得嚴嚴實實,房間裡一片黑暗,安靜得只剩下細微風聲,仔細聽,床那邊還有另一道平穩的呼吸聲。
身上狗毛乾乾爽爽,先前那股恐怖的熱潮也退下去了,第一次發情期居然就這麼幸運地度過去了。
謝安存搖搖尾巴,忍不住雙眼濕潤。
老天果然還是捨不得他這麼一個年輕又可憐的單親父親英年早逝,按他姐的話來說就是踩了狗屎運了,報三輩子的恩都不為。
他從周圍的柵欄縫裡擠出去,緊張地朝房間中央的大床接近,想好好看看那個把他救下的人。
俞明玉的臉蒙在被子裡,鼻息淺淺。
謝安存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末了低下頭去嗅,從男人的髮絲嗅到指尖。
被子裡全是這個人身上的味道,謝安存浸在這股氣味里,開始頭暈目眩起來,連帶著心臟也砰砰直跳。
這個人身上為什麼會這麼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