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彎起唇:「他們說照片可以招魂,你知道嗎?我多希望那時候她們把我的魂魄吸走,帶走和你一起。」
黎莘不再說你為什麼不能正常一點的話,她安靜地思考著,最後說:「是我的死給你帶來的衝擊太大了。」
然而她這樣說,也不說心疼,不說留下來的話,只是仰起頭:「我收回我的話,你這樣也很好,你只是不要一直來煩我,顧玦,我和你終究是不一樣的,我又不是瘋子。」
她這麼理直氣壯的,要他放她回去過正常人的生活,可哪還記得,很久以前顧玦也是個正常人。
首領說:「我不會一直來煩你的。」
哪怕這句話對他來說實在艱難,他說完想了很久他可以做到的事,可笑的是要承諾卻說不出口,他知道他做不到,只能忍著錐心之痛一遍遍重複:「我不會來煩你的。」
但他還是問:「如果我變成正常人,我可以來嗎?」他的聲音輕得不可思議。
黎莘撇嘴,放開他,嘀咕:「算了吧,你這個樣子,我看變成正常很難了,你只要不和謝衍止起衝突就好了,不要亂發脾氣,不要傷害自己,顧玦,我明明很喜歡你!而且我看了你多少回了。」
她又放柔聲音:「不要碰自己的眼睛。」
顧玦說:「是你告訴我你最喜歡我的眼睛。」
他又反應過來,彎唇:「對,就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應該碰。」他喃喃:「對不起。」
黎莘又說:「為什麼你們把分開當成一件不好的事,其實,你們也應該試著把這當成一件好事。」她本來想勸慰自己,說到一半感覺說服力很小,聳肩不說了。
顧玦在沙發上哄她睡覺,因為她本來是看電視的,看到一半打哈欠困了,倒在顧玦腿上,他輕輕地拍著她肩膀,恍惚之間想起很久以前的黃昏。
他低下頭,輕輕和她說:「黎莘,立夏了。」
她睡著了,沒有反應,顧玦也很恍惚,明明快晚上了,他卻低聲說:「今天的太陽很暖和。」
他躺下來,睡在她身邊,閉著眼睛。
「希望下一次見你的時候太陽也一樣暖和。」
他會從棺材裡爬起來。
其實十年裡腐爛的一直只有顧玦而已。
半夜黎莘嫌棄顧玦身體冰,自己爬起來還把顧玦叫醒了,勒令他去把被窩暖好了她才去睡,顧玦躺在床上,聽到外面的電視機聲。
齊珩有些猶豫,快三點時詢問黎莘要不要去睡覺。
她打著哈欠,嘀咕:「顧玦,你暖好沒有,我怎麼感覺你的手腳還是冰冰的。」
顧玦看著自己的手,沒有說話。
黎莘威脅:「你暖不好我就要一個人睡了!」
顧玦的聲音從房間裡面傳來,他好像是為了撒謊,為這一句話撒的謊:「好了,黎莘,你待會兒不要抱著我睡就好了,被子是暖和的。」
黎莘夫人進去了,過了片刻,裡面聲音傳出來:「顧玦,你真的一點都不像個年輕人,哪有年輕人像你的身體一樣,跟個冰山似的。」
首領說:「我離你遠點,你好好睡。」
黎莘抖了幾下被子,不滿道:「你出去,這裡面都給你帶冷了。」
裡面沒聲音了。
過了很久,顧玦說:「不。」
黎莘大聲:「顧玦!」
顧玦彎唇:「我把手砍了,血流出來就是熱的了,好嗎?」
黎莘一掀被子:「你威脅我?你不要以為,你你你現在是個瘋子,就可以為所欲為了!」她才不受這個委屈,什麼要一起睡,當然暖和才最重要。
顧玦聲音很輕:「我以為是因為你愛我我才可以為所欲為的。」
夫人一下子沒了聲音,只有後半夜嘀嘀咕咕:「你就知道裝可憐。」
首領沒有說話,但齊珩一直覺得,那後面回她的半句話是,你覺得我是裝可憐,為什麼沒有想過我是真可憐。
她不願意和他一起睡,黎明的時候顧玦還是先坐起來了,他用熱水洗了好幾遍手,看著自己一樣的青白膚色沉默不語,最後對起床的黎莘夫人彎唇說:「確實冰得可怕。」
黎莘勉勉強強道:「陪了你兩天也該回去了。」
首領大概會覺得是他手腳冰涼的問題,他低著頭:「我會和你分開睡的。」
「不是分開睡的問題!」黎莘強調:「我不習慣在你這裡。」
顧玦擦乾手,把袖子拉下來,平靜地看向她,片刻後,他恍然:「對,也該讓你回去了。」
黎莘跟哄小孩一樣哄他:「你不要覺得不捨得哦,你和謝衍止都是一樣的,而且你這個情況也該好好養傷啊。」她補充一句:「也養養你的身體,我聽說手腳冰涼是氣血不足。」
顧玦哪還有什麼氣血,他這幾年恨不得自己不能死,當然會這樣,但他沒有反駁:「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