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說話的怪異氛圍終於在此刻打破,她輕聲道謝,聲音在空曠的盥洗室迴蕩。
「頭髮要不要紮起來?」
喻觀寒後退半步,不知道從哪兒摸出黑色發圈。他們都心知肚明,符葉戴著手銬無法完成扎頭髮這樣的動作,所以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委婉問要不要幫你扎頭髮。
「不必。」
扎頭髮時手指會觸到後頸,她難以避免回想起乾燥手指撫過皮膚的感覺,酥酥麻麻的電流竄到耳後,符葉忍不住搖搖頭,這般親密的行為實在不適合此時的他們。
喻觀寒面色自若收回,接過符葉手中的棉柔巾扔進垃圾桶。
「等會兒李局會帶著財務科的人來給你做筆錄,宣布一下處罰。沒大事,就是罰點錢而已,不用緊張。」
符葉輕輕摩挲指節:「沒有錢的話,怎麼辦?」
「嗯...一般的情況,就是登記一下銀行卡帳號,約定好還錢的期限。如果到了期限仍沒還完,會先去扣銀行卡的餘額,餘額也不夠的話,會把你抓回來商議新的還款方式。」
「並且會在原本的欠款上加利息,加因為去抓你而產生的各種費用,總的來說還是挺不划算的,你對面的4號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符葉消化幾秒,名詞她聽不懂,但大致意思是理解的。她又思考,如果她走出妖管局大門就立刻逃跑,跑到沒人能找到她的地方,豈
不是不用還錢。
喻觀寒像是看穿她的想法,補充:「你知道我們在哪兒抓回4號的嗎?在一棟居民樓的外置排水管里,不可能抓不到的。」
他摸摸臉頰:「不過你不需要擔心這些,不管罰款是多少,我都會替你還。」
古今道理相通,涉及錢財的從不是小事。喻觀寒替她還錢,不像隨手遞來一張棉柔巾,一句感謝就能了事。他們之間會產生新的牽扯,初時不顯,未來的某一刻,這份債定會被討回。
她早已因為牽扯吃過虧,不能忘記教訓,更擔不起這樣的風險。
符葉冷淡開口:「不用,我會自己看著辦。」
*
李局的車沒有維修的必要,終究是與他說了再見。變成方正廢鐵前,廢車場的工作人員將轎車拆分,搬出座椅,從座椅的縫隙滑出兩根青玉筷。
於是審訊尚未開始,符葉綰頭髮的青玉筷失而復得,再次回到她身邊。
此刻,她的兩條手腕分別與椅子的木質扶手綁緊,隨著低頭,碎發會滑到臉頰,如羽毛輕掃皮膚,癢意細微纏綿。
她抬頭看桌後端坐的二人,剛才已自我介紹過,一個是她熟知的李局,另一位叫孔陶,自稱是「財務科的光杆司令」。
有李局平庸的外貌做對比,孔陶簡直稱得上光彩照人。
中年婦人頸間綴著圓潤珍珠,皮膚細膩,丹鳳眼極具韻味。她的頭髮利落盤在腦後,與滿身翠羽明珠相輔相成,是半分苦也不曾體驗過的雍容模樣。
孔陶掏出一把摺扇擺在桌沿,身旁的李局還在跟鋼筆作鬥爭,她也不管,兀自開場白。
「符葉是吧?你不要緊張,今天主要是談談你9月29號在橫煙山違反妖管局守則的問題。」
雪上加霜的是,當天她化了三次原形,模糊的記憶忽略掉她是飛到仙女湖撈魚的。記憶雖不記得,監控卻替她記得。
下山一次,上山一次,炸山神廟後逃跑一次。
仙女湖位於整個橫煙山景區的最低點,水深百米有餘,中央水黑成淵,掉下去不是鬧著玩的,連屍體都見不著。所以景區並未開放去仙女湖的通道,僅能遠遠觀賞。
而趴在岸邊將半個身體都浸在湖水中的符葉,是被遊客當做靈異事件報給橫煙山景區遊客中心的。
「有人在仙女湖邊淹死了...」遊客驚惶喊道,信誓旦旦,「但也有可能是水鬼,總之不是活人!」
符葉忍不住嘆氣,要是知道這條鯉魚的身價是三萬塊,她定會倍感珍惜,多吃它幾口。
孔陶清嗓:「接下來是...」
「李局。」略有些憋悶的房間被人急匆匆拉開,師泠的高跟鞋踏在水泥地面鏗鏘有力,邊大步走邊說,「後勤部打不通你的電話,讓我告訴你一聲,泡泡水庫存不夠,需要馬上去補。」
「知道了。」
李局鋼筆敲敲桌面,看師泠消息傳達到位卻沒離開,立刻默契地傾身細聽耳語。
妖怪的耳力向來不錯,即使師泠降低的音量甚至不如鉛筆滑過紙張的窸窸窣窣,聲音依舊清晰傳達到符葉的耳朵里。
「...總投訴咱們的妖怪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