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著隔壁在他走後升高的音量又迅速消減下去。
夜色濃淡地正合適,天空中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這個點東京的燈光也少了許多,整座城市緩慢而又輕輕地呼吸著,像是逐漸陷入深眠。
光亮照不到的郊外,夜色濃重,細雨如織,有人沉默有序地步入殘破的鳥居,有人躲在神社後借酒澆愁,有人神色猙獰地推出眼前的籌碼,有人在高高的閣樓上且吟且唱。
「櫻花要落了。」
早見賢治望向屋外粘稠的黑夜,目光像是穿透了雨幕黑暗,望向波瀾起伏的大海。
「巧的是楚子航在飛機上還跟我提起想去看櫻花。」
早見賢治低下頭沉吟一聲,「那裡的櫻花確實很壯觀,但他若想看,不如去我家。那裡有幾棵上千年的櫻花樹,雖比不得一條長街,卻更令人神往。」
未等對方接話,他就轉過頭去望向對方。
「找我有事?」
西澤沒有同他一般散漫地靠在露台上,而是站在一旁,語氣間頗顯尊敬。
「想問問學長是否有諾諾的消息。」
「諾諾啊。」
早見賢治眯了眯眼睛,神色未動。
「我沒有她的消息,倒是忘了恭喜你求婚成功。最近聽說會長在遞交結婚申請?」
許是呷了幾口酒的緣故,他的聲音不似平時那般,反而像山頂的新雪,清冷中又有幾分疏鬆。
「嗯,學校還沒有回覆。但我已經好幾個月沒看見諾諾了,通訊設備也聯繫不到她。」
「學校沒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許是有特殊任務,也許是被加圖索家送到某個貴族新娘學院進修去了。」
早見賢治取出一個小瓷杯,從酒壺中倒出小杯遞給他。後者順從地接下,一點沒有給源稚生換煙時的狂傲之氣。
「你對諾諾很好,按理我應該滿意你這個妹夫。但你的家人著實讓我煩躁。我並不希望我的師妹成為一個中規中矩的主母。」
他的眉眼間浮現一絲厭惡之情,說不清究竟是對眼前之人,還是那些話語中的家人。
「她不會。我不會讓她做不樂意的事情。」
小魔女就應該我行我素,恣意妄為。
早見賢治沒有立即對他的話發表看法。西澤默默喝著杯中的酒,錯過了對方臉上一閃而逝的嘲諷的笑。
嘈雜的雨聲橫亘在兩人間,沉默悄悄蔓延。
「夏彌真的死了嗎?」
雨霧朦朧中,連早見的側臉都變得模糊。
「我以為這件事情上學長的權限比我更高。」
「畢竟不是親歷者,不知全貌。」
早見輕輕嘆了口氣。
「我看師弟挺喜歡她的。可惜了,屍骨都被埋在了地鐵站里,一點念想也沒留下。」
西澤沒有說話。
「不說這些了,酒好喝嗎?」
「還不錯。」
「家裡人自己釀的,你喜歡走的時候送你一壇。」
「謝謝學長了。」
眼看著西澤離開,早見賢治也收起了酒杯,踩著木屐走向室內。
背後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傳來一道輕佻的聲音。
「你看起來心情不錯。」
早見賢治腳下步伐未停頓,走進室內轉過身,纖長的手指搭上了木門,純粹的黃金瞳像要將空氣中的雨水蒸發般熾熱,望向雨中那道坐在欄杆上俯看眾生,無聊晃腳的纖細背影。
「您看錯啦。」
他輕輕地說。
「我應該是比較難過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