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水。」趙家榮將紙杯推到對方面前,「小心燙。」
沈源坐在沙發上,上身前傾,略微顯得拘束,他很客氣地「哎」了一聲,只碰碰紙杯的邊緣,就將兩手放在膝蓋上,搓了搓掌心,十根手指頭交握起來。
看上去有點緊張。
他不是特意來的。最近車隊的幾趟貨都是送廣市這邊工地,來了有幾回了,今天是最後一趟,上午剛卸完車,休息半天,明天就走。
「你哥哥他,怎麼樣,還好吧。」
趙家榮搖了搖頭,拾起茶几上的遙控器,將電視按開。
「就那樣吧。」
客廳里壞掉的吸頂燈還沒來得及修,光線暗沉,顯得格外清冷。
「沒什麼戲。」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眼睛直直看著電視,手肘搭在膝蓋上,小臂前伸,遙控器對準前面的機頂盒,一個台一個台的換。
屏幕里的光線在趙家榮的側臉上映出一塊塊斑斕色彩,各種電視節目在他眼珠里輪番滾動,變成亮晶晶的流光。
聲音很吵,但他們兩個人很靜。
類似的事情,沈源經歷過幾次,每一次都是不同的心境,只能說,人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即便是面對失去至親的悲痛,也趨於變得麻木,麻木會讓人習慣。
「盡人事,聽天命」這種話,他不會說,說不出口。
沉默的空氣在兩個人之間流動,沉默是一種概括,將一切情緒包裹起來。
「謝謝你。」趙家榮仍是盯著屏幕。
正好停留在電視劇頻道,主人公那苦情的台詞,讓沈源感到難為情。
「嗨,說什麼謝。」
「錢,是我借你的,等我哥……」
趙家榮終究是說不出口,「等事情沒那麼多了,我就還你。」
「其實不用——」
「用。」
他說的迅速、堅定,眼神也是。沈源怔怔地看了兩秒,就躲開來。
低下頭,他拿起紙杯喝水,眼神漫無目的,在茶几和腳下的地面之間來回遊盪。
「好。」他說,「但是不用著急。」
茶几上擺放的東西很簡單,煙盒,打火機,菸灰缸,晾水壺和紙杯,一隻空掉的果盤。
一切都整齊、乾淨、有序,是趙家榮一貫的風格,看起來他是一個人住的,因為但凡多一個舍友,這房子絕不會保持成這樣。說起來做家務簡直是他的絕活,再邋遢的房間,他總能給收拾得利利索索,其實是因為他勤快,閒不住,而且做什麼都又快又好,和他在一起生活真的會很舒服,除了廚藝……
他連忙打斷自己。
喝光了一杯水,紙杯放下,他才抬起眼來,「怎麼會有這個。」
趙家榮順著他視線看去,淡淡地說,「公園裡隨手撿的。」
他拿起那隻擺在空果盤裡的大松果,隨手放在了茶几第二層的抽屜里,關上抽屜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