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敘似乎怔愣了下,然後走進來坐在江蘭時對面的沙發上:「你坐。」
江蘭時深吸了一口氣,「梁敘,我們離婚吧。」
從她發現電腦中的那個文件夾到現在,這句話在她心中無數次練習,可真正說出口的那一瞬間,心頭還是不可避免地傳來一陣鈍痛。
像是有人狠狠地用刀子生生從上面剜下來一塊肉一樣。
江蘭時閉上眼睛,又輕輕別開頭去。
她不想到這個地步,還在梁敘面前露出這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她承認,她根本放不下樑敘。
畢竟十幾年的感情根本不能輕易地用「離婚」兩個字來草率收尾,可是事實是明晃晃地擺在她面前的。
仿佛過了很久,梁敘才出聲:「理由。」
仍然是這麼平穩的聲線,甚至很難聽出情緒的波動。
江蘭時雙手掩面,死死地咬著自己的唇,想將所有的嗚咽聲都收在喉嚨里。
而後她卻感受到梁敘的手輕輕覆上她擋著臉的雙手,還帶著記憶里的那股溫熱。
她似乎聽到梁敘微微嘆息了聲:「用紙巾擦擦。」
桌面上傳來一陣輕微的摩擦聲,應該是梁敘將抽紙盒推到了她這邊。
沉穩的聲線再度傳入她的耳中:「我知道結婚這三年,我忙於時安和梁氏的事情,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我想知道,促使你做出這個決定的直接原因是什麼?」
梁敘越是冷靜,江蘭時就覺得自己這麼多的猶豫和情緒都像是笑話一般,他甚至沒有半句安慰的話。
可是,他本來就該是這樣子的,不是嗎?
江蘭時,你還在對他抱有怎樣的期待?三年了,你還不懂嗎?
算了。
「算了」這兩個字再次從江蘭時的頭頂飄過。
江蘭時竭力地將自己地情緒收斂了,又連著從手邊的抽紙盒裡抽出幾張紙來,才堪堪將自己臉上的淚痕才幹淨。
將要啟口的時候,她張了張唇,卻沒有說出半個字來。
她的喉嚨中像是塞了一團乾澀的棉花一樣,讓她連呼吸都是艱難的。
她輕輕喘息,看向梁敘,即使已經緩了許久,卻仍然無法避免聲線的顫抖:「因感情破裂導致的離婚,還需要理由嗎?」
梁敘擰了擰眉,語調遲緩地問:「感情破裂?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江蘭時怔愣了一瞬,忽然自嘲地一笑。
對了,梁敘對她從來沒有感情,又何來破裂之說?
梁敘看見江蘭時笑,像是沒有理解她的意思一樣,於是朝里蜷了蜷自己的手指:「抱歉,我只是想知道,在這段婚姻里,我有哪裡沒有做好?」
聽到這句話時,江蘭時覺得自己的下肢都在發麻。
為什麼一定要問理由?為什麼一定要逼她將自己所有的傷口都裸露在明面上?
是為了從她這裡吸取教訓,然後引以為戒,好在他的那位白月光跟前表現嗎?
淚水刺激地她的眼眶有些酸疼,「梁敘,我說離婚,但是有條件。」
「你講。」
梁敘說著探出手,想要將她散亂在額前的髮絲撥到旁邊,卻被江蘭時躲開了,他的手在空中懸停了一會兒,又收了回去。
江蘭時深吸了口氣:「三年前結婚的時候,我們沒有度過蜜月,離婚前補上吧,你如果同意的話,我們儘快簽協議然後去民政局辦手續,等回來後,冷靜期也就過了,正好去辦下一個手續,這之後我不會再糾纏你,只是希望,你可以扮演好一個丈夫的角色,敬我、重我。」
江蘭時說這些話的時候語速有些快,她全程閉著眼睛,不去看梁敘一眼。
連最後那個「愛我」,她也沒勇氣去說。
剛結婚那會兒,年輕人都流行去度蜜月,但是她和梁敘也沒有,甚至在婚後第三天就飛去了紐約,一個月後,才回國。
梁敘坐在餐桌前,語氣平淡的像是隨口一問:「我們要去度蜜月麼?」
很不巧的是,江蘭時手裡的實驗正進行到關鍵期。
「我實驗室最近有些走不開,後面再說吧。」
梁敘果然沒有再「爭取」半分,只說:「好,一切按你的意思來。」
梁敘那雙眼睛看向她時,淡漠中總是帶著些平和,江蘭時怕自己再次淪陷。
說完這句後,江蘭時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但這次梁敘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就回應了她:「我不同意。」
江蘭時頗是驚愕地抬眼看向他。
為什麼不同意?
她搞不懂梁敘,明明一點也不在乎她的情緒和感受,明明故意讓她看見電腦里那個「關於她」的文件夾,卻在她提出離婚的時候繞了如此大的一個圈子說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