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頓住了,可能是想到當年雲織也是這樣孜孜不倦地將她畢生所學教與她,而她卻親眼看著她被大火吞噬。
過去的罪孽已經無法挽回,她現在做的,不過是為自己求一份心安罷了。
陸驚洵沒能幫上什麼忙,便倚在門口張望。
這樣看著院落從艷陽高照到餘暉滿天,斜倚在夕陽中的竹林漸漸隱匿在晚霜中,然後是夜幕落下,屋外沉浸在寧靜中。
屋內,映月眼前的紗已經織成大半,所有需要注意的點位,林星都已記清,就差最後收針和回織這一步了。
這時,無端起了一陣風,捲起飄落在院子的枯竹葉,發出「簌簌」的響聲,由遠及近,風又從窗戶吹進來,兩人下意識地往窗外看。
等到陸驚洵回頭時,屋內只剩他和林星兩人。
林星盯著前一秒還有人坐著,後一秒就空了的位置,她平靜地撫摸著將要完成的浮光紗,說道,「場景要重演了。」
與此同時,鑼鼓喧天的梁府,賓客滿座,無不舉杯歡慶。
新房內,原本已經逃出小鎮的梁先崇,被迫揭下同樣莫名其妙閃現到新房的映月的蓋頭。
當他看見那張爬滿樹紋的臉,映月的臉已經被剝下,而他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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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驚洵和回到雲織坊後就馬不停蹄地開始動手織紗。
他們是這個時空的「入侵者」,本身不屬於這裡,所以他們織出的紗也不屬於這裡,故而不會隨著雲織坊的時間線停留在「今天」而消失。
也就是說,只要他們能在列車發車之前織出浮光紗嫁衣,他們就算完成任務。
這天晚上,雲織坊顯得安靜而忙碌,所有的人都在為織出浮光紗而奔波,唯有雲織披著一頭及腰長發,變回無臉女的模樣,在院落的織染紗中來回遊盪。
她用長發遮住她的臉,這樣就不算見到她的真容顏,沒見到她的真容,就不算違反規則。
即使眾人已經知道她不會胡亂殺人,但這場景……
還是怪嚇人的。
有人大膽些,便倚在屋內的窗台上,問雲織道,「坊主,你非得在那飄來飄去嗎?」
雲織的臉轉向那人,嚇得那人立即關了窗戶,大氣不敢喘一聲。
雲織便自言自語道,「要是那天我也像現在這樣在這裡飄,他或許就逃不掉了,他逃不掉,我也不會被困在今天,永遠與他糾纏不清,永遠惡性循環。」
她呢喃著,這樣一直飄啊飄,從無邊的黑夜飄到天邊泛起魚肚白,她便又變回了溫婉端莊的雲織。
雜物間的燭台亮了一夜,第二天陸驚洵和林星又馬不停蹄地走出雲織坊,來到映家,再次找到「死而復生」的映月,「收針和回織,就差一點了。」
映月同樣扣出一個問號。
陸驚洵便讓林星先在一邊歇著,自己則根據實際情況,用林星昨天的「攻心」語錄再一次說服了映月。
收針和回織的步驟不難,林星只花費一個時辰便學會了,臨走前,林星對映月說,「如果再給你選一次,你是否還會幫助梁先崇殺死雲織?」
映月看著在院落的老婦人,堅定搖頭道,「我只想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的。」
送他們出門時,映月問了他們一個問題,她說,「我會死,對嗎?」
兩人沉默了。
映月卻是苦笑起來,「雲織一定會回來找我報仇的,不過這也是我罪有應得,若是我當時早點告訴雲織梁先崇的為人,她會不會就會有所提防,就不至於落得這樣的下場?」
「我死了以後,母親該怎麼辦呢?」映月嘆息道。
她那個年邁的爹,為了掙點碎銀讓他們吃點好的,在某次運送礦石中,被滾落下車的千斤重的礦石砸死了,那兩個弟弟,也在他們搬來小鎮的時候被搶劫的賊寇殺了。
她只有這個慈祥仁愛的老母親可以相依為命,可她做了腌臢事,註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只是她不知道,在時光的回溯里,在她不曾察覺的記憶深處,她已經死過幾次了,而現在這短暫的時光,是她偷來的。
林星沒有說話,因為受害者不是她,她沒法替被挑斷手筋、被下.藥落了胎,且被圍困在大火之中萬念俱灰的雲織原諒。
她最多只能幫映月傳達她的悔恨和對雲織歉意,其餘的,她只是旁觀者、局外人。
兩人告別映月,沿著他們走過幾次的路回到雲織坊。
方一遲和許晴已經帶領其餘通關者將院子收拾出來,水缸里的水換了新的,尚未開封的染料放在屋檐下,用以晾曬的橫杆拆去了些,以免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