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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浚顯然是查到什麼,有備而來,才會頻頻對雲湄投以審視。

許問涯有所察覺,步伐頓住,卻不願深想,只微微凝眉,淡聲道:「周浚,她是我的妻子。」

周浚咧嘴一笑,搖著羽扇訕訕賠罪,繼而邁著方步走了。

雲湄見狀,異常不安。若非素質過人,端的要當場軟倒下去。

而許問涯那廂,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似的,照舊牽著她入了拱宸殿,這一路噓寒問暖,上台階時注意妻子腳下,不時還提她拉攏衣襟,便似無數次日常的夫妻相處一般,體貼備至,怡然自若。

既他如此,雲湄也不會不打自招。便如此相安無事。

可,有時候人霉起來,從來都是禍不單行——

這夜,許問涯入拱宸殿不多久,章儀台主樓便傳來急詔,事關龍體,許問涯必定侍奉榻前,把持先機。禁庭之內暗潮洶湧,波詭雲譎,雲湄被先行送出宮,下榻鍾清坊,翌日獨自乘車回今陽老宅。

許問涯幾日未歸,但會定期差人與她報平安,還有親筆信件等。雲湄看著那家常的溫情口吻,心中稍稍安定。

可是她做的勾當,哪怕交睫之間的鬆懈,都有可能致命。

這夜,雲湄洗漱畢,將出湢室,便聽外頭廊下的丫鬟一迭聲納福問安,原是許問涯風塵僕僕地歸來了。短暫寒暄過後,他徑直踏入湢室,雲湄立在門檻外,總覺得腦子裡閃過什麼忘卻的東西,可方才言語間答應了要去廚上替勞頓的丈夫熬一碗姜粥,恰巧承榴響亮的聲音由遠及近,來說報鍋子熱好了,雲湄便扔下思緒,提裙去了。路程中復又想起那日避火圖上所繪,也不知今夜是否會……她有些心悸,愈發將適才忘卻之事拋之腦後。

湢室之內,水聲淅淅,許問涯洗去通身疲憊,擦淨水珠將要穿衣時,卻見衣桁上仍鋪著雲湄的髒衣,許是他們前後腳接替沐浴,侍從們還沒來得及進來收拾。

那髒衣浸飽了水霧,絲滑的料子掛不住木架,簌簌往下滑動,許問涯下意識便伸手接了接。

因著他這個動作,衣料內里的某樣硬物被擊打出來,伴隨著響脆的落地聲,許問涯順眼望去,見是一隻皮表光滑的乳白色貝殼,其上孔洞排列參差,像是能夠奏響的笛類。

旁邊還並一顆摔得粉碎的酥油糖。不過比起更為奇怪的前者,它並不引人注目。

許問涯目光動了動。他弓腰撿起那隻貝笛,因撿拾的動作一氣呵成,太過快速,那貝笛吃了湢室之內的濕風,隱隱發出破碎的樂音。

許問涯臉色微變。

——他聽得耳熟。

精巧的貝笛在長指之間翻轉,許問涯若有所思,走至支起的和合窗下,連綿的秋風不住灌入,貝笛被迫發出嗚嗚的哨聲。

此音獨特,非尋常笛類可比。

許問涯想起觀星軒上的那位刺客。

那刺客恍若馳電的身影中,隱約裹挾著一道被罡風吹得破碎的笛音。

許問涯閉目諦聽。夜風不斷,貝笛連綿奏響。

……就是這個聲音。

這一霎那,許問涯想起周浚試探妻子的話語,又想起上上回入宮之時,妻子悄悄去見的神秘人。事後他派得力的副手前去追尋,副手竟被其莫測的輕功給甩開了。

許問涯黑眸微眯,反手將貝笛納入袖中,轉身,將湢室的門推開了一條縫。

夜已深,昏黃溫馨的燭光湧入,隔著一道刺繡鸞鳳和鳴圖的座屏,他的妻子正坐在芙蓉鏡前的鼓凳上,由貼身陪房搽著養膚花露。

許問涯凝視良久,眸光幽邃,深冷一片。

第70章 巧飾偽(七十) 「說你永遠喜歡許兆玉……

雲湄自庖廚熬完乾薑粥回來, 依然見湢室木門緊閉,心下雖有些奇怪,轉念一想, 許問涯畢竟連軸轉了這般久, 想要泡澡以松泛疲累的身子, 也不足為奇。

她便命丫鬟將乾薑粥先燜在溫盤之內保暖,自己坐去內室的芙蓉鏡前, 例行護養一番膚發。此事完畢後,她繞過繡屏, 發覺湢室的門已經洞開,有婆子走進去善後, 弓腰將兩位主子褪下的舊衣收拾進木桶里, 爾後挎起來, 腳步匆匆地找地方浣洗去了。

雲湄盯著那木桶,腦子裡隱約閃過什麼,但因著她優先惦記許問涯的異常,沒能捉摸得到。便暫且擱下不提,只問那婆子說:「七爺呢?」

婆子屈膝敬道:「回太太的話, 七爺似乎往明畫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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