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這一切,許妙愉長嘆一聲,突然有些恐懼的情緒冒了出來,她看了眼兩人,將這沒有來的情緒強壓了下去,「你們……趕緊帶著人離開吧。」
兩人對視一眼,不解道:「可是少東家,我們不就是來保護你的嗎,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許妙愉搖搖頭,姣好的面容上浮現一抹惆悵與無奈,「其實,我一開始叫你們來,是希望你們助我實現一個計劃,但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已經用不著了。」
兩人還沒開口,門外就響起了另一個聲音,裹著寒意而來,「什麼計劃?」
三人同時望出去,景珩從院門走進來,換了一身簇新的常服,白衣勝雪,不像是征戰沙場的將軍,倒像是簪纓世家的貴公子。
「你們先下去。」許妙愉趕緊對兩人擺了擺手,兩人猶猶豫豫地沒動,被她美目一瞪,才不情不願地往外走去,很不放心的樣子。
景珩睨了他們一眼,「怕什麼,我還能吃了她不成。」
不說還好,一說兩人更不放心了,腳步一頓,怒容爬上臉頰,許妙愉趕緊過去,抓住景珩的手,咬唇道:「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嬌嫩的柔荑與他的手掌相貼,景珩面色柔和了不少,拉著許妙愉走進屋內,將門一關,隔絕了所有的視線。
他說:「妙妙管我的架勢已經很有當家主母的風範了。」
許妙愉無奈嘆氣,他現在說起這些話來可真是信手拈來,不知道從哪兒學的,弄的自己面紅耳赤。
「這是?」景珩眼尖瞧見桌上的信紙,看一眼她,眼中有些好奇。
這倒沒必要瞞著他,許妙愉將信紙遞給他,不需要多說什麼,只要看過信上的內容,他自然能想明白前因後果。
果不其然,景珩的神情越來越凝重,看到最後,眉頭也越皺越近,「許尚書他——」
話說到一半,低頭看到許妙愉的表情也不太好,便將她擁入懷中,輕聲安慰道:「許尚書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活下去,他定不想看到你沉浸在悲傷之中。」
「你怎麼會知道……」許妙愉不相信。
景珩輕拍她的背,低沉的聲音仿佛浸在溫柔的春風中,悲傷又溫暖,「我當然知道,因為曾經有一個人,對我說過同樣的話,他希望你能一直快樂。」
許妙愉怔了許久,她聽見自己的心跳逐漸變快,是緊張,還是激動,她分不清,她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會無緣無故突然這麼說,那個他話語中的人,難道是——
「是我父親說的嗎?」
她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沒錯。」
回憶七年前的事情對他們來說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但他不想再拖下去,「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那個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終於說起了那有些久遠的往事。
那是一個並不波瀾壯闊的事情,真正的戰場與少年的想像截然不同,滿目瘡痍,餓殍千里,熱血很快被麻木覆蓋。
心中獨特的信念支撐著他堅持下去,不久他因作戰驍勇被維州刺史賞識,帶在身邊,於是見識到了更多令人齒冷的事實,朝廷剋扣糧餉,餓著肚子怎麼能夠打仗,便放任士兵劫掠百姓。
他與維州刺史爆發了爭吵,再好用的下屬,若不能聽話,不如不用,他離開了維州駐軍的軍營,在一個被叛軍一把火燒盡的小村子裡,遇到了正在救助一息尚存的村民的許熠。
有奸細混在了村民之中偷襲許熠,他暗中相助卻被抓了出來,後面的事情便很順理成章,他加入了許熠的隊伍。
有了許熠的救援,叛軍被打得節節敗退,糧草的通道也被重新奪回來,許熠與維州刺史的軍隊匯合,再次見面,維州那邊都只當不認識他。
原本事情發展到此處,接下來該是徹底將叛軍消滅,勝利回朝的局面,結果某一天,許熠的親信探聽到,一小伙叛軍抓住了許多逃難的百姓,將他們關押在某處山谷,準備當作口糧的消息。
許熠不顧阻撓,帶人前去解救,但消息是假的,山谷中滿是埋伏,埋伏的人穿著叛軍的衣服,他卻從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事情並不像世人所知的那般,許熠沒有死在此地,手下士兵的拼死保護令他活了下來,但也受了重傷,帶著殘存的數人逃了出去。少年也在其中。
「我們不能去維州的幾座城池,因為這就是維州刺史的一場自導自演,許將軍決定往北邊走,那裡有他的老部下。也就是在此時,他無意間發現了我藏在懷中的玉佩,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情。」說到這裡,景珩停頓了一下,許妙愉知道,他說到了自己最不想聽到的部分,不禁咬緊了下唇,「維州那邊派了追兵一路截殺,許將軍重傷一直不好,走到半途上,被追兵追上,他身上最致命的傷,是在那時為了救我而受的。我們逃出包圍之後,他在彌留之際,對我說了這些話,希望我能轉述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