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領的聲音傳來,「怎麼回事?」
那人說道:「下午我先行一步往江夏城去,拿著縣令給的信去找鄂州刺史,可是還沒進城就看到大批逃難的人,而且就是從城裡出來的,我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那姓孫的竟然不等我們過去,直接就反了。」
「什麼?」頭領愕然道,「還是個大官呢,比我們還沉不住氣,原想等進了城再跟這許家的小娘們翻臉,看來是拖不得了。弟兄們,抄傢伙跟我過去捉人,將她們控制住,再去跟那姓孫的會合,有她們在手,不怕朝廷不忌憚我們。」
「等等,頭兒,我還沒說完。」先前那人連忙叫道,「這江夏去不得,姓孫的已經死了。」
幾人一下子安靜了下來,膽大包天如他們,也被這消息震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許妙愉和紫蘇躲在蘆葦叢中,聽到這番對話,更是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她們雖然早知道這幫人不是什麼善茬,但也沒料到他們竟敢大膽到謀劃叛亂,而且自己也是他們計劃中的一環。
有一點他們說對了,自己現在既是太子側妃,又是許家唯一的女兒,伯父和哥哥都身居要職,朝廷的確會忌憚。
「誰殺的?」頭領的語氣顯然慌了。
那人道:「不知道,姓孫的昨天剛宣布起義,今天就被人發現死在了家中,現在江夏無人主事,亂得很。」
又是一片寂靜,過了一會兒,那頭領忽然笑了起來,「亂好,亂好,亂起來了,我們更應該去江夏,屆時將姓孫的部眾收為己用,再加上這許家的名頭,不怕沒人歸附。到時候,我們兄弟就是江夏的王,打到長安也是指日可待。」
餘下眾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既有激動又有害怕,一想到事情成了,榮華富貴珍饈美姬應有盡有,胸中不禁熱血翻湧,然而近年來自立為王的人何其之多,成功的沒幾個,身首異處的卻能將玄武湖填滿。
那頭領陡然提高了音量,「怎麼,你們沒膽子了嗎?不敢的,現在就離開。」
立刻,有人退後一步,為難道:「頭兒,我家裡還有老母要養,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好,沒事,你走吧。」
那人面上一喜,連忙轉身就跑,剛跑了兩步,他的腳步就頓住了,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刀尖從胸前透出來。
緊接著,那首領將長刀收了回來,鮮血噴涌而出,那人不甘地回頭看了一眼,轟然倒地。
「還有人想走嗎?」那頭領甩動手臂,血液從刀尖滴下,浸到腳下的土地里。
這下,蠢蠢欲動的眾人再不敢動了,只有一個離他最近的男人振臂高呼道:「頭兒,我願意追隨,反有何懼,我們這群兄弟天天為了這群當官的出身入死,為了什麼,不就為了掙幾兩銀子嗎,現在有機會掙更多的錢,為什麼不去。」
有了一人帶頭,其他人紛紛附和,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說到最後,就連原來猶豫不決的人也被感染,逐漸變得狂熱起來。
與此同時,幾步之外的蘆葦叢中,許妙愉緊緊捂住紫蘇的嘴,那人的血濺出很遠,甚至有幾滴濺到了紫蘇的鞋面上。
紫蘇滿臉恐懼,若不是許妙愉眼神鎮定地對著她搖頭,她恐怕真的要叫出聲來。
那邊短暫的狂熱之後,商量起接下來的行動來,眾人一致認為,當務之急是先要控制住許家的隊伍,但許家畢竟是將門世家,護衛也並非都是繡花枕頭,他們還要再想辦法。
至於是什麼辦法,幾人仿佛在防備著有人偷聽一樣,聲音小了下來,許妙愉聽不清楚,只隱隱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她想也知道,擒賊先擒王,他們若要智取,一定是先想方設法要控制住自己和嫂子,投鼠忌器,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動了。
幾人絮語幾句,看神情似乎有了決斷,便往營帳的方向而去。
見人離去,許妙愉放開了紫蘇,紫蘇大口喘著氣,又怒又怕,帶著哭腔問道:「小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許妙愉正要回答,忽然從先前幾人站立的地方傳來一個聲音,「什麼人在那兒?」是個男人的聲音,粗啞難聽,有點兒熟悉。
紫蘇如遭雷擊,僵立在原地,她求救般看向許妙愉,卻見許妙愉也愣住了,頓時失了主心骨,遍體生寒。
那人一邊說,一邊撥開蘆葦走過來,直到這時,許妙愉終於憑藉聲音在蘆葦間的縫隙看到了他。
似乎是一個小孩,身高只到許妙愉腰間,可是臉卻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臉,腮邊蓄著鬍子,眼角長著皺紋,眼神兇惡,手執短戟。
許妙愉向後退去,不由心生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