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自我開解之後,許妙愉感覺心情舒暢了不少。
一晃又是三天過去。
這三天不僅許府平靜無波,就連整個長安城都風平浪靜的。
天氣轉寒,人也變得憊懶起來,但許妙愉風雨無阻每日都要往蔣府去一趟,蔣熙怡受不得風,輕易不能出門,她就陪她在屋內坐著聊一會兒。
她們都沒有再說起過三天前的事情,再加上許妙愉強迫自己不去想景珩,漸漸的,她倒真的快把他給忘了。
長安城太大,人也太多,只要不去刻意關注,她就很容易斷了他的消息。
而且,如今壓在許妙愉心頭的巨石,依舊是蔣熙怡的身體,她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蔣熙怡的精神一日不如一日。
有一天,她過去時,正趕上大夫為蔣熙怡診脈,她默默看著,結束後偷偷將大夫拉到一邊,問及蔣熙怡的情況,大夫卻只是搖頭嘆息。
聽聞蔣家已經在著手準備後事。
如此又過了數日,某天,她照常去見蔣熙怡,卻被蔣夫人攔了下來,蔣夫人說,蔣熙怡現在已經虛弱到下不了床了,她不願許妙愉看到自己這般脆弱的模樣,特意囑咐了不讓許妙愉進去。
許妙愉無法,只好回去,蔣夫人也是滿臉的憔悴,她甚至不敢再托人去蔣府問蔣熙怡的情況,害怕再三提起,對蔣夫人她們也是一種傷害。
如此煎熬了半個月之後,十月末的某天,蔣熙怡身邊的婢女突然急匆匆地過來,請許妙愉去蔣府,許妙愉心裡一沉,什麼也顧不上,抬腳就跑到了蔣府。
她又見到了蔣熙怡,穿著一身錦衫羅裙,梳著一絲不苟的髮髻,未施粉黛的臉上不見往常的病容,反而紅潤如玉。
那是許妙愉從未見過的她,如果她沒有生病,大概就會是這個樣子。
見此情形,許妙愉絲毫沒有感覺到開心,她已經隱隱察覺到了原因,巨大的悲痛襲來,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來,揚起笑容向蔣熙怡走了過去。
「妙妙。」蔣熙怡笑著招呼她,親切和煦的笑容在陽光下甚是耀目。
「熙怡……」許妙愉想說兩句俏皮話逗她開心,剛喚了她一聲,餘下的話就堵在了嗓子眼,喉嚨發緊,好像被人扼住了。
這時候如果強行說話,恐怕會再也控制不住淚如雨下吧,許妙愉仍然維持著笑容,卻緊緊閉上了嘴。
「怎麼笑比哭還難看。」蔣熙怡笑話她道,她自己是沒有什麼避諱的,還安慰她說,「不要難過,我們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嗎,妙妙你不知道,這些天我躺在床上,才是真正的無力,現在能起來走一走,還能跟你這樣說一說話,我真的很開心。」
許妙愉重重地點點頭,依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但是聽到蔣熙怡說她現在感覺很開心,她心底的悲痛好像也少了一分,她也安慰自己,或許對於蔣熙怡來說,這才是解脫。
蔣熙怡微笑著看著她,突然狡黠一笑,「妙妙,上次我說的話,你可要好好考慮。」
許妙愉臉上顯出一絲窘迫來,嘴唇蠕動,吶吶不語。
蔣熙怡又鄭重其事地說:「不管怎樣,你要記得,什麼事情在生死面前都是小事。」
說完這句,似乎是為了更加放鬆一些,她又提起了許妙愉小時候的糗事,語氣中滿是懷念的意味,許妙愉也配合著她回憶起往昔來。
兩人閒聊了許久,直到蔣熙怡覺得累了,許妙愉這才打道回府。
當天夜裡,狂風大作,風聲呼嘯,許妙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乾脆起身穿衣出去。
紫蘇猜到了她的心思,早就在門口候著她,兩人自那條曾經走過的路又來到了院牆邊,許妙愉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人在跟著她,許府裡面當然不會有歹人,那是她母親派來保護她的人。
許妙愉又跳到了小巷中,看著對面燈火通明的蔣府,卻躊躇起來。
這時,小巷的陰影之中,慢慢走出了一個人。
身姿挺拔,眉目俊美,是許久不見的景珩。
景珩看見她,解釋道:「我聽說蔣小姐……」他與蔣熙怡並不熟悉,但畢竟曾經有過交集,聽聞蔣熙怡快不行了,雖然不像許妙愉那般悲痛,也感到唏噓,不自覺便走到了此處。
這種時候,好像什麼樣的反應都有些奇怪,許妙愉只當沒有見到他,仍然瞧著蔣家,她不能貿然進去添亂,只在外面看著。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只有片刻,蔣府之中傳來了壓抑的哭聲,撕破淒涼的夜色,直直地扎進她的心中。
許妙愉腳一軟,險些站立不住,紫蘇連忙扶住她。
景珩退後半步,將伸出一半的手又收回背後,看著許妙愉推開紫蘇的攙扶,跌跌撞撞地向蔣府走去,消失在夜色中。
片刻之後,許妙愉落寞的身影又出現在了眼前,黑暗中景珩看不清她的神色,只有眼眸中的點點淚光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