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將地上沾了灰的肉撿起來,揩了揩上面的髒東西,也不講究就放進嘴裡吃起來。
「他那個性子,遲早會惹大禍。我肯定是勸不住他的,以後在他將要犯下大錯時,只有你能勸住他了。你們倆啊......」老嫗咽下一口肉,另一隻手撫著胸口,「本就非池中之物,我不過是渡你們一程,時候到了我就該走了,你們兄弟倆,生來就該並肩立於世間,成就非凡。」
聽玉文乍一聽覺得很不對勁:「走?您要走哪裡去?我哥雖然是暴脾氣,但他也不是不孝順的渾人。方才他口不擇言是氣昏了頭腦,娘您別跟他一般見識。」
老嫗笑笑,刻滿歲月的慈愛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她看著這個從小令她省心省力的乖孩子,慢悠悠地說:「阿文,你知道有蘇氏嗎,上頭那家最有權勢的人家。」她指了指山頂的方向。
聽玉文低下頭,讓人看不見他的神色,他沉默不語,任由老嫗自顧自地說著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他們不想提起的往事。
老嫗遠眺門外的看不見邊界的森林,一副視死如歸的釋然神情,叫人生不起一點痛恨:「就是那家總在『百鳥歸巢』盛會拔得頭籌的有蘇氏。我記不得是多少年前了,有蘇氏曾經有過一雙令人談之變色的孿生兄弟。出世那日就被九重天上的文曲星說是災星並行,熒惑滅世。」
「有蘇氏不信,原本他們對九重天的敬畏之心就雞丁那麼點兒,更何況是這種不懷好意的詛咒。我猜,兄弟倆有過無憂無慮的幼年時期,只可惜後來,有蘇氏傳出弒親的消息,兄弟中有人將表親殺害並將其吃的一乾二淨。」
老嫗渾濁的眼眸里流出最後的清澈淚花:「有蘇氏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文曲星的預言,他們太害怕了,只好把兄弟倆趕出家門,只當他們沒來過這個家。」
尖利的爪牙已經架在了老嫗的脖頸之間,沙啞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老嫗將視線從遠處的天際緩緩落在少年臉上,慈愛地笑著:「阿文,你是好孩子,你們都是好孩子。怪只怪這個世道太不公了,沒給你們一個該有的家。」
聽玉文悲涼地說道:「你不該那麼說我哥的,他最敬重你了,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你們不該這麼對他的。」
蒼老的嗓音只剩下單薄的幾個字混著濁血同肺腑一齊坦露:
「對不起......你們。」
今日的太陽落得格外慢,聽玉書埋頭撞進了鬱鬱蔥蔥的森林裡,發瘋似的橫衝直撞,驚起許多飛鳥走獸。
他在一棵十人環抱一般粗的參天大樹前停下了狂奔的腳步,一拳砸在了粗糙的樹幹上,拳頭頓時一片血肉模糊。
「憑什麼......」憤怒的少年發泄怒吼道,「憑什麼所有人都看不起我,我不過想讓青丘都不再有流浪,不再有飢餓和災禍。就因為......那勞什子文曲星一句話就斷定我的善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