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藺把唐蘇抱起來,往一輛不起眼的灰色桑塔納狂奔,在白藺真做出這種會被揪送警局批評教育的行為之前,另一輛黑漆閃亮的車劃破雨夜,仿佛救駕的騎士將軍,騎著寶駒在白藺身旁緩緩停靠,白藺覺得這個節點,加上這個車型,和車裡坐的人,讓他覺得這車看起來有點過分洋洋得意了。
白藺臭了臉,不過不是在亡者面前的生理性排斥,只是簡單的不爽,明確的輕蔑。
牧哲把車門打開,臉上倒不帶著什麼屈辱或者得意的表情,他用深幽的眸子看了遠處那個面目模糊的亡者一眼,語氣帶著一絲白藺都能聽出的壓抑的恐懼。
「帶唐蘇上來!」
白藺拎得清輕重,立刻抱著唐蘇衝進賓利車黃棕色內室,後排塞了兩個具備男人形態的高個少年,夾個唐蘇,原本寬敞舒適的空間瞬間逼仄起來。
車裡木質香氛跟卷進來的咸澀海霧,以及唐蘇潮濕清甜的味道混在一起,讓人頭暈,牧哲把車窗打下一指寬縫隙,讓帶著雨絲的夜色流進來。
司機素養專業,當作什麼也沒看到,平緩地在公路上行駛著。
牧哲像有經驗,從座位中間寬大的皮革扶手水杯槽里拿出一瓶貴价礦泉水,頸細長,塑料瓶材質要比普通飲料略結實,讓白藺沒忍住不合時宜地翻了個白眼。
他看不慣牧哲的少爺樣子。
牧哲無視白藺的敵意,注意力都放到白藺抱著的唐蘇身上,唐蘇看起來非常可憐,蜷縮著,手指揪緊白藺的襯衣大口大口吸氣,但不像能吸到什麼。
司機擔憂道:「是哮喘吧?我開快點,別送他回家,先送去醫院。」
牧哲語氣堅決:「送他回家就好,他媽媽知道怎麼做,去醫院排隊會耽誤時間。」
白藺跟牧哲交換了一個隱秘的眼神。
他們都知道唐蘇那些怪異的秘密。
白藺放低聲:「你知道怎麼幫他?」
牧哲:「嗯。」
第19章 幽靈船
牧哲擰開水,白藺默契地捏起唐蘇的下巴,唐蘇本來就是張著嘴的,下巴、前襟全是狼狽的涎液,喉嚨里那團粉色喉管攣縮著,在抓狂地渴求某種東西。
牧哲把瓶口微微傾斜,壓在唐蘇下唇,水流輕緩地倒進唐蘇的口腔,唐蘇喉嚨像嬰兒一樣吞咽,身上很快恢復一些氣力,連著牧哲的手握緊水瓶,拼命喝著。
一瓶水見底,白藺把腳邊書包里自己的水杯唐蘇的水杯都掏出來,他們配合著把水全部給唐蘇餵乾淨,唐蘇已經不怎麼喘了,但疲倦不堪,閉上眼在白藺懷裡打盹,喉嚨還是發出一些粗糲的噪音。
白藺勉強平靜一點,並不巧地意識到他現在蹭著牧哲的車,抱著唐蘇,還跟牧哲像兩個伺候唐蘇很久的僕人似的配合默契,他瞄了眼牧哲左眼眶邊上那點擦傷,那裡已經淤積了一小團紫色淤青。
牧哲也瞄了瞄白藺嘴角那團淤青。
兩個人共處一車,夾著唐蘇,都覺得一言難盡。
沉默了半路,白藺率先開口:「你以前碰見過唐蘇這樣?」
牧哲的眼睛移向窗外,其實外面只有溟濛混沌的夜,幽靈船已經被甩在視野後面,什麼也看不到了。
牧哲:「嗯。」
沉默三分鐘。
白藺陰陽怪氣地:「跟他約會發生的?」
牧哲不咸不淡:「嗯。」
「怎麼發生的。」
「他追螃蟹,跑了一會就喘不過氣了。」
白藺眸子裡湧上極度的自責,螃蟹才多快?他本來就比唐蘇高,平時還有運動習慣,他拽著唐蘇全速跑,怕是把唐蘇半條命都跑沒了。
白藺難受地:「……他怎麼不說呢。」
牧哲倒是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什麼也不會說,他想交朋友,你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
白藺把對自己的怨氣一股腦發泄在牧哲身上:「哦,所以你就是這麼把他騙到手的?」
牧哲面不改色:「是他先主動。」
白藺:「……放屁。」
可白藺又想起周六唐蘇確實主動來二樓借他的吉他,唐蘇其實不像別人以為的孤僻內向,他只是在找一個看起來可以接近你的機會。
白藺別開臉:「你跟他約會過很多次?」
牧哲:「嗯,差不多。」
「當時他出現缺氧的狀況,你怎麼知道要給他餵水的?」白藺心有餘悸,給這個問題急迫地補充:「他當時……嚴重嗎?」
牧哲瞥著白藺懷裡那張虛弱的臉:「沒有這次嚴重,輕微的喘不過氣,他自己捧沙灘上的積水喝。」
白藺蹙眉:「那麼髒怎么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