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哲動了動嘴,沒說出來。
知道你那些怪異的,不正常的地方。
牧哲換了種問法:「他怎麼把衣服借給你的?脫給你穿?」
「哦,我到他家裡去玩了,他在衣櫃裡找給我的。」
牧哲臉色瞬間難看到極點,唐蘇發現牧哲眼眶淤積著沒睡好的陰翳。
牧哲沒有刨根問底,因為他問不出口,唐蘇跑別的男孩家裡,穿別的男孩的衣服,這件事光聽個大概,就已經讓他腦袋像被一堆刺扎穿了。
我為你保守的秘密,也成了他的一份麼?
他也為你清理過那些花了嗎?
你讓他看到了嗎?
唐蘇突然湊近過來,小巧上翹的鼻尖幾乎挨在牧哲的下巴上,眸子裡斂去情緒,像作文紙上兩個空白格,缺失好奇心的唐蘇看起來有種毛骨悚然的空洞感,身上看不到什麼「人」的特質。
唐蘇聲音濡濡的,是第一次求牧哲陪他玩那樣的音色,聽著很軟,但強硬得你沒法拒絕:「上課鈴響了就要去上課哦,不能做壞孩子,不可以。」
牧哲僵硬地放開他的手腕,唐蘇一溜煙地跑掉了。
*
從那場催毀海螺山頂神廟的暴雨開始,琅環島一直沒完沒了地下雨,天色放晴時也是陰慘的,日光透著清寒。
九月末了。
氣象台預報十月中上旬,名為「黑潮」的14級颱風會過境,到時會停工停課。
琅環中學的體育老師關乾趁這個難得的晴天,趕緊在數學英語文理老師占他課之前把學生趕去操場集合——先是八百米熱身,拉伸操,緊接著蛙跳,單雙槓,引體向上,女生做不了這個,關乾讓她們去一邊練排球。
而男生們要對著那個細長高挑的藍色單槓卯足勁兒要死要活,仍然面露難色。
只有白藺和牧哲能做,其他男生全軍覆沒,連下巴都抬不上去。
學生隱約感覺出白藺和牧哲之間不對勁,有股火藥氣。
這種八卦事件關乾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關乾性格五大三粗,在學校存在感要比唐蘇還低一些些,因為海島動不動變天,下雨了就只能上自習,一上自習關乾就會被很多鳩占他的鵲巢,一旦要升學了,臨考試了,關乾就帶不了學生了,體育課全被文化課強硬地占走,導致關乾是全校存在感最低的老師。
據說有一年發生過詭異的「降雨詛咒」事件,詛咒形式為只要上體育課就會下雨,以至於那屆學生甚至不認識身為他們體育老師的關乾,他們在同全體老師拍畢業合照之前,都以為關乾是個差生混混,成天逃課滿學校溜達。
關乾年齡三十出頭,濃眉大眼,常年著一身廉價運動套裝,看起來也確實不像成年人,有時還會被校長當成學生一把揪住,嚴厲訓斥他染頭。
唐蘇特別喜歡關乾。
關乾不像唐蘇上個學校的體育老師,因為唐蘇身體情況特殊,怕承擔責任,武斷地不讓唐蘇參與一切活動,導致那群嘲笑唐蘇柔弱有女生氣的同班同學更加變本加厲地排擠他。
「嘖,你故意騙人偷懶不運動對吧唐蘇?」
「你就是因為偷懶太多才會得皮膚病。」
唐蘇不懂他們為什麼要這麼說他。
關乾是個完全不同的長輩,有著無限的帶課熱情,訓練強度變態,不放過任何鍛鍊學生的機會,每次都會叫上唐蘇跟同學們一起運動,唐蘇沒法做強度很高的訓練,會讓他出現嚴重的缺氧反應,孟煙提前跟每個任課老師打過招呼,所以關乾一般會叫唐蘇繞著操場快走。
關乾鼓勵過唐蘇:「在承受的範圍內不斷挑戰自己,身體和意志力就會越變越好!年輕就是要運動啊!!」
唐蘇上體育課就按照關乾說的快走十來圈,走完同學的運動訓練一般也結束了,唐蘇可以混在他們旁邊,跟他們一起自由活動。
唐蘇最喜歡這個時候,因為每個人運動完都會出很多汗,讓唐蘇看起來跟同學沒什麼不同。
唐蘇今天仍然興致勃勃繞著操場快走,不用再怕出汗被人討厭,操場是專門用來揮灑汗水的地方,他認真執行關乾給他的任務,等路經器材區,就伸長耳朵聽聽關乾和同學在討論什麼。
他觀察到男生們都在學習用單雙槓。
關乾辛苦教學完,兩個班還是只有牧哲和白藺能做,而且兩個男孩對這堂體育課熱情得有點過頭,憋著勁比誰做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