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江述月會出聲提醒她別被燙到,但是她還是每次都鍥而不捨地從後面抱他。
次數多了,他也就能隨時蓋上鍋蓋,將火力調小,轉身回應她。
陶梔子問出憋在心裡很久的疑問:「述月,為什麼不當醫生了?你曾經那麼厲害……」
江述月指尖一頓,雙臂在半空中停了一
下,轉而輕輕將她抱住。
他沉默的時間裡,仿佛思索著如何無痛地表達。
「有點心理障礙,但是外科手術不能有絲毫差錯,所以我已經兩年沒上過手術台了。」
「為什麼」
江述月眼中情緒莫名,低沉的聲音緩緩流淌而出:「因為我曾經親手給我母親做過一場手術。」
陶梔子怔住,像是瞬間被按下暫停鍵,呼吸變得小心翼翼起來:「你母親?」
他輕輕點頭,眉宇間壓抑著些許沉重:「她和你一樣,患的是法洛四聯症。」
空氣凝固了一瞬,陶梔子心臟驟然收緊了一下,抱著他的雙臂鬆了幾分。
「可是……法洛四聯症的手術對於你來說……」她試探著開口。
「不能由直系親屬主刀。」江述月的語氣平穩,像是在複述某條無可辯駁的醫學規範,「但當時情況特殊,母親病情突然惡化,出現急性紫紺發作,必須立刻進行手術。」
他的眼神深邃而晦暗,像是在回憶那個緊迫的夜晚:「負責母親手術的醫生臨時突發腦出血倒下了,手術室里亂成一團,沒有人有時間調來其他醫生,即便能有新的醫生接手,也不夠了解病情。我站在無菌室外,看著時間一點點流失……」
陶梔子仿佛能感受到他當時的緊張和絕望,胸口也隱隱作痛:「然後呢?」
「我別無選擇,只能披上手術衣走進去。」江述月抬起頭,語氣低緩,但指尖輕微地顫抖出賣了他的情緒,「心臟直視手術每一秒都要精準到毫米,哪怕是最細微的失誤,也可能導致大出血。」*
他停頓了一下,像是在理清心緒:「我努力在手術上忘記面前的人是誰,保持冷靜和專業,手術過程很順利,沒有失誤,也沒有意外……但是術後第七天,她心力衰竭復發,最終還是走了。」
「不是你的錯。」陶梔子脫口而出,聲音比她想像的還要急切,「術後心衰有很多種誘因,術中沒有問題,你已經盡力了。」
「我不敢保證給她做手術的時候心情沒有受到半點影響,重來一次我也別無選擇。」江述月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像是自嘲,也像是釋然,「我也知道術後死亡率的數據,也知道她的身體條件原本就不好。但知道歸知道,我終究無法再精準冷靜毫無雜念地握起手術刀。」
「離開了臨床也好,不用再目睹那些生老病死。」江述月繼續說道,似乎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如以往一樣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