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微側頭,燈光給他側臉染上落日的餘暉,啟唇解釋道:
「維吉爾象徵的是理性,但是天堂需要信仰的引領,而且他是古羅馬詩人,生活在基督教誕生之前,無法理解基督教的天堂,也不是信徒。貝雅特麗彩是但丁現實生活中的摯愛,同時也是他精神上的嚮導,這裡但丁算是夾帶了一些私貨。」
「私貨」這個詞從江述月的嘴裡說出來,總有種本應該接地氣,但是沒接底氣的矛盾感,偏生這矛盾中生出了一絲可愛,讓她有想笑的衝動。
「但丁還挺有點寫實,」陶梔子喃喃道,隨後又正兒八經地總結說,「和蘇格拉底類似,因為出生得太早,沒有經過宗教洗禮,所以要待在地獄第一層……又因為貝雅特麗彩是他的摯愛,於是給予她最好的特質,將她寫成天堂引路人。」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宗教有自身的殘酷性,這是她不喜歡宗教故事的一個部分,雖然講述了很多哲理,但是對異教徒還是排斥的。
正因為這樣,她會聽宗教故事,但是她不會進入任何宗教。
和江述月一樣,她其實也是離神很遠的人。
這好像是他們之間的某種共性。
她偷偷看了一眼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將這份小小的竊喜,像收到葡萄味糖果後,格外珍惜地藏進口袋裡。
這個《天堂篇》的故事,在江述月的口中帶著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尤其在這個特殊的夜晚裡。
「天堂由九重天和至高天構成,九重天與托勒密宇宙學的天體系統相對應,每一層天象徵一種特定的美德或靈魂狀態。」
陶梔子有些失望地說:「為什麼都上天堂了,還要分三六九等啊……」
她沒有意識到這句話後面深藏的邏輯,也許從小被人劃分多了,以至於對這件事格外敏感。
江述月看了看她,分明是她稀鬆平常的一句話,但是還是讓他的眸子黯然了幾分,被她枕著臂彎的手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是一種極為沉斂的安慰。
他僅針對《神曲》本身,在這個設定下回答說:「所有得救者都享受至福,但他們的光輝各有差異,這反映了他們在世間的美德。」
她默默點點頭,表示願意接受這個設定。
江述月這才開始江述,他講故事的聲音像清風穿林,輕輕穿透寂靜,在溪流邊上低語。
「第一重天是月亮天,那些在世間因外力無法履行誓言的靈魂居住於此。他們在月光中遊動,雖然已得救,但因為缺乏意志的堅定,他們的光輝最為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