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她反而有些想像不出江述月的語氣,不帶憐憫語氣的「梔子」,她好像從未聽過。
人的想像永遠無法脫離自身閱歷。
當江述月用富有質感又兼具磁性的嗓音喚出一個名字,也許有無數人自甘沉溺於那份罕見的溫柔里。
一份極度難得的,從硬骨頭的縫隙里滲透出的溫柔,該是如何極致。
心情複雜地抱著禮盒進了屋,打開一看,正是一條精緻的小黑裙,裙擺是斜邊設計,周身不做過多複雜修飾,一切巧思皆為黑色,將成本大幅放在了流線和材料上,手工縫邊也是精緻感的一部分。
作為人生中第一條半正式禮服裙,它完美地滿足了一切想像,一時間聯想到江述月平日的穿衣品味,陶梔子這下才對這條裙子的來源深信不疑。
她或許永遠無法忘記自己拎起裙子的手,指尖不住微顫,渾身血液在體內劇烈涌動。
這陌生的心顫讓她感到不安,連忙打開床頭抽屜將藥物拿出,以備不時之需。
試穿裙子的時候,她赤著腳,在木質地板上行走,走到落地鏡的面前,端詳著……
那鮮少見到陽光而過白的皮膚,將手腕上青色血管反襯得更加明顯,深陷的鎖骨,嶙峋的肩頭,一條修身的禮服裙被她穿成了寬鬆款。
沒有寬鬆大袖的遮擋,她像一隻沾濕了毛髮的雞仔,被黏膩的羽毛困得纖瘦。
面對自己身體的那一刻,她下意識想起自己是個病人。
她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略微伸出手,將領口的衣料往下勾了幾分,來測試這領口是否能全然遮擋她胸口的手術切口。
面色凝重地測試完後,她鬆了口氣,在鏡子前來回多踱步了幾次,好像又覺得自己不像病人了。
叮鈴……
門鈴響起的那一刻,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陶梔子赤著腳到門口將門開了個縫,露出自己半隻眼睛。
瞳眸浸了水似的烏亮透徹,帶著一種下意識的好奇,不住地觀察著他的衣著。
不同於以往,他今日穿的是深灰色的西褲,比平日多了一道位於腿部正前的一道細密縫線,料子細看之下藏著對比度不甚明顯的細密條紋。
獨特,又考究,紳士裝很適合他。
江述月絕不會忽視她這雙眼每次對他的關注,倒也對此沒什麼懊惱。
因為陶梔子這雙眼,並非無禮審視,而是將心裡全部思緒都全然寫了進去。
但是門縫太小她遺憾沒能欣賞到江述月的全貌。
像是突然間變得含蓄起來,有些舌頭打結:
「我……收到你送的禮服了。」
直到江述月問出那句:「喜歡嗎?」
她才嘟囔著說:「已經穿上了,但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穿著它出門。」
江述月倒對此表現得很隨意,很誠懇地說道:「以你的喜好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