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白髮的青年長眉微挑,隨意招了一朵雲過來。
雲隨心動,把朝笙吞了進去。
「住哪?」
朝笙聽得她的老師這樣問她。
「東邊,玉坤宮丹若殿。」
沒料到時暮不領她殷殷相送的弟子情,朝笙只好從善如流地回答他。
雲便飄飄搖搖地升了起來,她陷在其中,被帶著飛去。
直到這朵雲遠去,時暮才轉過身來。
「送我?」上神燭陰難得有些無奈,「我看起來,也不是很年長的長輩吧?」
虛長她六萬五千歲,而已。
*
從此,九重天外的鐘山多了一個來客。
而鳳燃則日漸發現,要找朝笙報仇變得艱難了起來。
除卻在兩儀學宮外,他哪都碰不到這個便宜妹妹。
長晏在忙天后的壽宴,那朝笙呢,也在忙著盡孝?
鳳燃貌不經意地路過玉坤宮,只得到宮外的仙侍警覺的目光。
鳳二殿下一甩袖子,化成灰雀飛走了。
翅膀撲棱時不忘咬牙切齒地罵朝笙大慫包,怕他報復就縮在了玉坤宮裡不出來。
鐘山之北,風雪千年,黛青羅裙的朝笙打了個噴嚏。
頃刻間,她掌中霜花如流螢散去,剛剛勾勒出的符文熄滅。
時暮指尖微動,霜花又重新綻開。
「符文落筆錯了一處,再試試。」
一旁的司命星君看熱鬧:「哎呀,是不是有人在念叨你呢,三殿下。」
朝笙凝神,沒分心去理插科打諢的宣珩,反倒是時暮睨了好友一眼。
「她是來學術法的,你呢?」
支著泥爐正打算烤肉的宣珩手一僵。
他抗議:「先前你在我的司命殿嗑了多少瓜子兒?這會兒又嫌棄我。」
棋盤旁的瓜子皮堆積如小山包,大多是朝笙與他的傑作。
宣珩自個兒細細想了想,這尊琉璃似的尊神確實沒吃他的五香瓜子。
遂哼哼唧唧地搪塞過去了。
大半的光陰就這樣走過。
鳳二殿下撲棱著翅膀滿世界找朝笙算帳時,朝笙已將玉簡里的術法消化了大半。
當然,也不是所有的術法學起來都很順利。
隨波逐流的五千年光陰,並非靠天分就能補足。
她幾千年如一日練習的祭舞爛熟於心,未曾接觸的術法卻是新的開始。
譬如此刻,掌中霜花再度枯萎,她難得地鑽起了牛角尖。
鐘山風雪呼嘯,被她的法力牽引,宣珩眼睜睜看著爐中碳火熄滅,而他的五花肉才剛剛滋出一點油。
「上神,且勸勸三殿下。」宣珩嘆了口氣,「這半月以來,從司命殿到鐘山,她也忒認真了些。」
他的那棵娑羅樹,不知被朝笙的術法驚落了多少落花。
一千年一次的開花,眼見著要被這位三殿下搖禿了。
若不是時暮回了鐘山,他的樹只怕也要被霍霍得禿掉。
「認真是好事情。」
時暮望向廊外的風雪。
「可她已經是三殿下了。」宣珩的聲音漫不經心,「無論如何,長晏與她關係極好,縱然鳳燃同她不對付,可未來的天帝陛下會是她恣意無拘的依仗。」
——關於為何時暮獨獨看重朝笙,而非天帝親生的兩個殿下,宣珩曾於私底下問過原因。
待到他也知曉五千年前的前塵,才終於明白時暮的偏心由何而來。
天帝希望他盡心教授長晏與鳳燃,兩儀學宮裡,時暮一視同仁,確實不曾藏私,但更多的,便也沒有了。